如果你看过张颂文的表演,一定不会忘记他。
他是《隐秘的角落》里朱朝阳的父亲朱永平,也是《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里和欲望纠缠半生的唐奕杰。近日让他再次引起刷屏式关注的,是他为《扫黑·决战》主角曹志远所做的一段无剧本即兴表演。
采访时,他也喜欢即兴。在接受新周刊专访时,他一上来就让我们抛掉采访提纲:“与其你问,不如我自由地说,会更自在一点。”
作者/钟毅
编辑/萧奉
“人的一生可能就是这样,摇摇晃晃走到这个位置,可能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在十八岁当兵的时候,可能也在跟别人畅想人生,他怎么知道自己卖菜一卖就卖了20年?”和卖菜大叔聊完天后,张颂文对着镜头缓缓地说。
这是纪录片《我和另一个我》的张颂文,他暂时不再是演员张颂文,而是那个穿着灰绿色棉袄的、爱逛菜场的普通人张颂文。
纪录片《我和另一个我》中的张颂文。/《我和另一个我》
在《隐秘的角落》播出之前,张颂文最知名的角色,可能是《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中的城建办主任——唐奕杰。
如果你看过《风雨云》,就很难忘记张颂文在里面的表演。普通话到粤语的转换,时而坚定时而犹疑的表情,拍婚照时突然踮起的脚……小人物在大时代里纷纷的情欲和浮沉的命运,像是他手中的橡皮泥,随意拿捏。
张颂文饰演的城建办主任唐奕杰。/《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去年夏天,《隐秘的角落》播出之后,更多人记住了张颂文,他的角色是朱朝阳他爸。再然后,他出现在表演竞技类的综艺里当演员导师。人们好像“重新发现”了这个45岁的男演员,“演技派”“真正的艺术家”“热爱表演的人”……那档综艺节目里,每当他出现的时候,屏幕总是会被这样的弹幕铺满。
但翻开他的微博,除了零星几条转发电影与节目宣发的微博之外,几乎都是他分享的日常生活——他几乎毫无保留地分享自己的行迹和所思。
夜晚在窗台上望见的万家灯火、拍戏时常去的江西饭馆里的小兄弟、台州仙居的鹅卵石和名为珠芽景天的植物、第一次遇见的蓑羽鹤、勾起他回忆的水杉、菜场里知足常乐的阿姨……都被他记录在微博里。他在微博上的文字温柔且朴素,翻看他微博会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平行世界。
张颂文的微博里,最常见的主角是菜场。
微博是他自己的场域,没有镜头、闪光灯、角色、表演和各种烦扰的喧嚣——像极了他在京郊农村那间有名小屋,植物和动物们有无限生机,又热闹,又安静。
聊到这时,张颂文却说:“很多人说我的微博很“治愈”,我就很困惑。”
我也带着很多困惑去采访了张颂文。人们常说四十不惑,四十五岁的张颂文带给我们的,有更多的困惑。
“与其你问,不如我自由地说”
采访前,由于航班延误,我迟到了两个半小时才终于到达张颂文入住的公寓楼下。
在餐厅等他时,脑海里闪现出无数种可能:比如他出于礼貌,忍着对我严重迟到的不满接受了采访,但所有问题都回答得很敷衍;比如采访中途,他因为有别的计划而不得不提前结束;更糟糕的可能,我会收到他助理发来的消息,他今天无法接受采访了。
十多分钟后,张颂文下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打过招呼之后,他立刻把盒子递给我:“这是我家乡的食物,你可以尝尝。”
透明的盒子里是几个绿色的艾草做成的艾糍,椭圆形的小米果让之前脑海里闪现过的忧虑瞬间消失。
如果在人群中,张颂文是可以“隐身”的,他像是一个中年男人的最大公约数——他似乎可以变成你最熟悉的那种中年男人,比如你的老师、做公务员的叔叔、地铁上碰到的下班白领、那个刚载完你的滴滴司机……
但是,张颂文的声音会让你记住他。他说话语速不快,甚至可以说是偏慢,声音不大,却有力量。刚寒暄完后,张颂文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与其你问,不如我自由地说,会更自在一点。”
张颂文。/ 受访者提供
张颂文的经纪人说,他已经七个月没有接受任何专访了。我们采访张颂文时已经是春末,七个月前刚好是《隐秘的角落》最火的时候。
当时张颂文饰演的父朱永平有一段很“出圈”的花絮,那是他入组的第一场戏,小女儿朱晶晶去世之后,朱永平来到馄饨铺吃馄饨。张颂文排练时,走到“女儿”常坐的那个位置,问剧组的工作人员:“这是女儿去世的第几天了?我没算。”
他在监视器前分析起这段戏,想起自己母亲去世时的感受,他说:“我那会儿每天都很想睡觉,很幼稚那会儿,很想一睡醒发现这是一场梦。但当每天睡醒发现是真的,就特别崩溃。”于是,张颂文就变成了那个被一碗云吞击中的“伤痕男人”朱永平。
现在的张颂文身上,当然已经没有了“朱永平”的痕迹,但很多人内心都会有一个疑问:如果每个角色都要这样强烈地共情,演员的情绪是否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张颂文想抛开采访提纲,我只能把这份好奇压着。
张颂文饰演《隐秘的角落》中的朱永平时,坐在监视器前看之前的表演。/《隐秘的角落》花絮
张颂文解释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接受采访:“想象一下,一个演员一年如果接受20次采访,有多可怕……每个记者问我问题,都想把我祖宗三代的文本,把所有网上没有的问题都问完,其实这对我的损害太大了。职业演员用角色跟观众交流,如果把这些私生活全部问完后,这个人再演什么戏,其实都没有任何神秘感了。”
“每一次这样的探索都会让我筋疲力尽。”说完这句,张颂文顿了顿,对我说:“要不我来难为你一下,你记不记得去年的今天,3月31号,那天你做了什么,从上午开始说到晚上。你试试?”
我当然想不起来去年今日我做了什么,只能摇头,但这个问题让我马上理解了演员和艺人面对大量采访时的尴尬处境。
张颂文说起去年的一次采访经历,一位记者让他说说疫情期间最难忘的一件事儿。
“这样问我其实很懵的。”张颂文依旧不紧不慢,“我该说是最好吃的一道食物,还是最喜欢看的一部电影,还是最难忘的一个电话,还是一个别的什么?”
那位记者让张颂文聊聊具体的一个场景。张颂文告诉那位记者:有天傍晚,他在家憋了一整天后,走出家门,刚好看见落日,夕阳洒满了一整片菜地,他心里颇多感慨,就在那儿站了很久。
张颂文家门前的菜地,总是带给他很多安慰。
“记者接着问我,那天你想到了什么往事吗?我说,我没有。这跟往事无关,就是心情很激动,像是从来没看见大海的人看见了海洋很激动。那位记者说,那一刻应该是想起了某一件事情和某一个亲人的那种感觉?我说,并没有,就站在那里觉得心情很愉快。然后记者又问,这个画面肯定勾起了你的某段回忆,对吗?我说,没有这段回忆,并没有。就像我吃一道菜觉得很好吃,喝这杯茶觉得很好喝,是我的味蕾告诉我它很好吃、很好喝,我看到这个画面,只是我的视觉告诉我它很赏心悦目。”张颂文的语速快了起来。
这是他七个月都没有接受任何专访的一个原因,人们问他问题,但是都预设了答案,总是急着套出点什么。对张颂文来说,更重要的是自由地表达,他把自由表达当作交流的核心部分。
“否则,你写在采访提纲上的那些问题,我昨天就可以写好答案啊,你按照我写的登出去就可以了。”他摊开手,耸了耸肩。
参加《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首映时的张颂文。/豆瓣
交流必须是真诚的。张颂文说,如果他是一个记者,他一定会问刚拍完电影的演员一个问题:“这个戏你拍完了,你是喜欢、不喜欢还是挺讨厌?”
如果是他自己遇到这样的问题,他会自然地、毫不顾忌地给出一个真诚的答案:“我真的有时候会说,我很讨厌这部电影,非常讨厌。于是这样话题就开始了,我会告诉你我为什么讨厌这部电影,但为什么还是接了它。有时候是我接的时候不讨厌,拍着拍着我开始厌恶起来,我会告诉你原因。”
可是,张颂文觉得能够这样交流的采访太少了。在跟宣传时,每当他遇到“张老师,跟我们介绍一下这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之类的问题,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认为演员不能代表导演和编剧去回答这样的问题。而更多的时候,大家只是想要一个“标准答案”。
“回答完问题之后,你就会发现,演员不High,记者也不High。”张颂文喜欢用“High”这个词,比如“我不High采访的”“记者也不High了”。他喜欢那些能够调动他积极性的东西,比如他遇到的人和事,他遇到的角色。
“和我一起逛的人,都得忍受我”
张颂文对角色认真是出了名的。
从电影学院毕业后,张颂文前三年几乎接不到什么戏——尽管他面试了八百多个剧组。坚持到第三年,他才终于获得一些小角色。
第一次拍戏,他当男女主演的“背景板”,一个坐在男女主演背后餐桌上吃饭的路人甲。但张颂文并没有把自己当作30元一天的群演,他会问副导演:这个角色是谁?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的?多大年纪?他什么性格?他的父母是什么教育背景?
他得到的回复是,不拍你就走吧。
在《杨贵妃秘史》中,张颂文饰演杨国忠。/《杨贵妃秘史》
如果不接群演的角色,张颂文怕自己再也不能拍戏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些小角色,帮他争取到了后面的十年。
刘伟强导演和娄烨导演,都看到了那个即便是离摄像机很远,也仍然执着地“建设”角色的张颂文。
2016年,张颂文迎来了他的银幕高光角色——《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里的唐奕杰。为了演唐奕杰,张颂文去体验了一个月的公务员生活,增重三十斤,并且拔了前额的一部分头发。
张颂文把每个角色都当作电影的主角来演。今年他参加GQ杂志的拍摄,主题是一组名为“不回头”的照片,简单一点,就是他坐在一辆复古的车里,拍完照片就好。但张颂文没有在“拍照片”,而是在演角色。
他用三秒钟构建了一个角色:以前很穷,迅速致富后又迎来幻灭的企业家,妻子马上要和他离婚了,公司也要宣布破产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去海边,之后,这部车就再也不属于他了。看照片的人,或许不会知道张颂文此刻是一个正在坦然迎接幻灭的企业家,但是一定会看到“故事感”。
在采访张颂文的前几天,他参演的电影《革命者》刚放出一些宣传物料和预告片,他在《革命者》里饰演中国革命的先驱者李大钊。张颂文聊起了他是如何把握这位“非虚构”的伟人。
整个互联网上能找到的李大钊的影像只有十几秒,那是李大钊1927年在苏联参加会议发言时的一段黑白影像。
张颂文说:“几乎什么都没有,关键是没有声音。”他只能反复地依靠那段影像去重建“李大钊”,他反复盯着影像里的李大钊,推敲他在说什么,试图给他配音。
为了揣摩李大钊的性格,张颂文反复研究李大钊唯一的一段十几秒的影像片段。/《革命者》
后来,张颂文发现了一些东西,比如李大钊在说话时,主题未必宏大,情绪未必激昂,但手势很丰富。
“他是说话时会用上手势的人,我觉得他必然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我在猜想,李大钊先生在很多场合里可能会沉默,但他说话时,一定能让人感受到他是能够感同身受的人。这或许是我和他的共同之处,能感受到别人的愤怒,能够感受到别人的悲伤,也能够感受到天下人的情绪。”张颂文语速慢了下来。
“所以你问我,共情会不会让我累。”张颂文还记得我之前提的问题,“并不会。”
在《西小河的夏天》中,张颂文同样饰演了另一种性格的父亲。/《西小河的夏天》
不管是性格如此,还是因为多年的表演训练,张颂文很多时候都像是一个“猎人”,捕捉着人们的情绪,捕捉着周围的故事。“捕捉”完之后,那些情绪和故事,就融化在他身体里了。
有一次,一个制片人到他家谈一部新电影项目,制片人在他家待了半小时后,张颂文问那位制片人:“是不是家里人不舒服?你要不要先回去?
那位制片人就哭了起来,说爸爸住院了。
没有人告诉张颂文这位制片人家里的故事,但张颂文从见到那位制片人开始,就发现只要他们聊到和父亲有关的话题时,那位制片人就会有些“不对”,以及频繁地看手机……
“细节有些复杂,由几十条信息组合而成,这样我才能推出来。”张颂文用“冒险”来形容那次交流。
张颂文几乎把自己训练成了一个能够覆盖全部频率的接收器,这些频率可能来自人,可能来自动物,可能来自城市。
有一年,他和父亲一起留在北京过年,他们散步到蓟门桥。天寒地冻,万物枯索,春节街上行人寥寥,河面全都结冰了,张颂文突然就站在桥边不走了。他父亲困惑,不知道他站在桥边张望什么,只好陪着他站在那儿。
“我爸一直都不知道我在看什么,我当时在看河面上一只被冻死的猫。”张颂文说。
张颂文记得那只猫很漂亮,不像是野猫,它身体一半露在结冰的河面外,一半被冻在河里。它最后的姿势是挣扎过的,应该是意外掉进去被淹死和冻死的。那只猫是不是有一个很爱它、正在寻找它的主人?那只猫所在的家,是什么样的?它之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它的主人是什么样的?
张颂文站在桥上,有些感慨。
这样的时刻常有。“跟我一起逛的人,都得忍受这种东西,我对这些很有感觉,不会因为你没有感觉就离开它。”
他的“感觉”对象还包括城市。常年在各地跑,张颂文特别爱在城市里闲逛。有些城市的主干道破破烂烂,他也耐下心去行走,去了解,去欣赏。
张颂文总是在观察城市。
“我在想,这城市最像样的一条街道——主干道都破破烂烂,你还指望它把市场修得像皇宫大殿,那就是你对这个世间的不了解。我会去想,为什么这个城市没有建设好呢?于是就去跟城市里面的人们去聊,然后就会知道,原来当地的税收很低,原来当地没有什么特产,原来当地没有旅游景点,原来当地的矿业资源也很匮乏。这样你才知道这里的人还能上学和就业、能吃饱饭,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张颂文能够找到恰当的方法,把他最想要表达的意思传达给对方,就像那句话里,他突然用“原来”开头的排比句,去表达一座边缘城市的无奈。
当他说完这句话时,我突然想起为了准备采访,翻到了一篇他在2007年4月写的博文,文章标题是《窗外、天空、小男孩》。内容很简单,张颂文记录了他在一个单位的表演节目上当导演,在指导表演的时候,他注意到了一个洗窗的男孩。
十四年前,张颂文在博客里记录下的洗窗男孩。
他是这样写的:“窗外,一个小男孩悬挂在半空清洁窗户,他深深地吸引着我。他身上的安全措施很简单,所以手指会下意识地紧扣着窗户。我很佩服这种人,他不畏高,却没有利用这种本事去爬窗户偷盗。这个城市,有很多这样的高楼,那么也会有很多这样令人尊敬的人,只是他们没有生活的舞台让人注意罢了……”
这么多年,张颂文还是那个不时望向窗外和天空的张颂文,他依旧敏锐地“捕捉”着周围世界的人与物,包括他如今正在经历的演艺圈变迁。
“我唯独对表演学科没有兴趣”
去年底,张颂文在演技类综艺节目《我就是演员》担任表演指导。他为演员们做的示范表演,以及他做的一些点评,让他触达了更多的年轻观众。网上有很多关于他的帖子,年轻人用“教科书级”来形容张颂文的表演。
在节目里,他被年轻演员问到:“如何才能成为您这样的演员?”
他告诉演员们,应该去坐一坐公交车,要走在大街上,看看绝大多数老百姓是什么样的。他发现很多流量明星都有很多粉丝,他们会辛苦地应援。张颂文建议他们:“你们上车的时候走慢一点点,跟他们打一声招呼吧。”
被问到如何学好表演时,张颂文建议学员们去坐公交车。/《我就是演员》
或许是太多人问过张颂文关于演技的问题,当我们重新拾起这个话题时,张颂文有些无奈,他给了我一个预料之外的答案。
“我对这个世界很多学科都很好奇,唯独对表演学科没兴趣。把生活过好了,就会表演了。”
什么是“把生活过好”?对于张颂文而言,或许就是做到尽可能地真诚。
学生会凌晨三点,因为家庭变故而打电话跟他哭诉,张颂文强打起精神安慰学生。“这样的共情,让我们觉得这个世界上我们还有一些人际关系,例如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同事、知己、好友,让我们觉得大家不再是说同是地球人这么肤浅和笼统的一句话。”
另一种真诚,是他固执地不让公司“打理”自己的微博,他花很长时间去和网友互动。这是他和世界保持联系的一种方式。
在表演上,张颂文遇到过最多的问题,可能就是“怎么能哭出来”。
“他们更愿意研究怎么可以让眼泪流出来。”张颂文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他的手往后移了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但不愿意研究这里。”
张颂文为《扫黑·决战》里的角色做了一段无剧本即兴表演。/《扫黑·决战》花絮
在张颂文看来,“哭戏”和表演技巧是无关的,要研究哭戏,应该先去了解人的内心。哭有很多种,难过了、悲愤交加、受了耻辱、喜极而泣……这些极致的情绪都会让人落泪。
张颂文说,当人们愿意去研究这些的时候,他们就会发现,这些已经和表演没有关系了,也已经不是表演训练的一种了,它探讨的是关于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里的人。
所以,张颂文很怀念2000年初他刚入行拍戏的那些日子。那时候,“演技”并没有像现在这样,被这么多人追捧和讨论。那时候的“流量明星”,是陈道明、陈宝国、斯琴高娃、王志文这些佳作傍身的演员。
当时的风气和现在很不一样。演员们没有戏的时候,会聚在导演的监视器后面看其他演员的表演,互相切磋。这些切磋,当然不是理论上的切磋,而是关于角色表演的探讨。
有一次,张颂文演一个银行职员,前辈演员在监视器看完了他的一场戏,随后告诉他,刚才的表演有问题。打领带、解领带几乎是银行职员每天都会做的事情,但张颂文演的时候,解领带并不熟练。于是张颂文找到导演,重新来了一次。
那时候关于表演的交流,落点还是在人物上,而对人物的理解,当然离不开观察。
如今的剧组里,演员们没有戏时,更多时候是在自己的房车里或者休息室里休息,已经很少有当年那种交流了。
说到这里,张颂文有些怅然:“我觉得我失去了机会,我没有办法跟年轻人沟通,没有办法学他们的东西了。”
正因为这样,张颂文才同意参加演技类综艺。他解释道:“在综艺上,你就被迫听我说了,我快速地把我的观念告诉你,至于你要不要把我的观念分享出去,就是你的事情了。”
张颂文。/受访者提供
如果把目光再放长远一些,四十五岁的张颂文更恐惧的事情,是失业。对他而言,不失业的最好办法就是让行业健康起来,他希望自己的分享可以为行业做一些什么。“行业健康了,我怎么会失业呢?”
张颂文提起前段时间有一个记者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现在的电视剧都不要30岁以上的角色了,他要如何面对?
张颂文的答案简单而直接:“如果以后的电视剧不再需要30岁以上的角色了,那也不会再有电视剧了。”他顿了顿,摇了摇头,“但你知道吗?他们的这种假设我不相信,我根本就不信!”
他当然不需要相信那些极端的假设,因为此刻接受采访的他,就是从小角色里走出的。他一直都有自己的武器,那就是他的观察与共情能力。
采访结束,张颂文上去了,他的经纪人告诉我:“他为什么让你在下边等了一会儿,又给你点心?因为你一直跟我们道歉,说飞机晚点了,他就很担心你没吃午饭,想让你在餐厅里多待一会儿,点一些东西吃。后来又怕你不好意思点餐,所以他就把吃的带下来了。”
此刻,我突然想起采访时张颂文说过的一句话:“我有时候会愿意去相信某些东西,不知道这样想、这样做,对不对。但是这是我对这个世界最大的善意了。”
或许这就是张颂文会被人说“治愈”的原因。因为当世界将他包围的时候,他总是会用自己的共情和善意,融化到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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