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资阳乡下,住房问题串联起我家几十年的奋斗史。
岁月跟家里老房子的记忆是死死捆绑在一起的。以1987年这一条明显的时空分水岭为界线,我家在住房问题上创造和改写的一个又一个历史,虽说这只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来中国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的一个投影,可这个投影倒映出的却是资阳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象。
祖父留下来的家当除了三间牛棚般低矮破败的瓦房外,就是一些不値几文钱的破家什。那三间破烂的瓦房,所处的地势特别低,周围高地的房屋把阳光挡住,我们一家就像窝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深井里,外边热得厉害,我们家里却凉飕飕、黑洞洞的,大白天进屋找东西还得点上手电筒。由于房屋地势低,天阴下雨,房后厕所被雨水灌满后,粪水就会见缝插针地顺着老鼠洞往屋里灌。黑洞洞的家一下子变得臭气熏天,父亲只得无奈地忙着把粪水一瓢一瓢地舀出去。寒冷的冬天,北风像是引了线的针,顺着瓦缝钻进屋里,冷得我们的牙齿直打架。虽然从小听着姐姐唱的《谁不说俺家乡好》长大,可对那个盛产臭气、冷气的家我无论如何也爱不起来。三岁时,父亲跟两个叔叔分了家,三间瓦房我家分得一间,我们姐弟四个只得跟父母同居一室。
家里人口多,口粮老不够,随着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落实,父母种地的积极性提高,这个老大难问题在我家得以缓解。父亲和母亲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劳的种子结出了甜蜜的果实,手头一下子宽裕了。1987年,住怕了黑屋子的父亲在村后半山腰获批了一块地,盖了五间高高的大瓦房,我们一家六口人才有了各自的“小窝”,告别了“群居”的日子。可这半山腰的房子也不好住,吃水要到村前几百米远的水井里去挑,出门骑车只能用肩膀扛上扛下。
“多干多得,少干少得,不干不得……”这些在城里风靡很久的理念像醒酒的汤药把醉醺醺的父亲唤醒。时任村民小组长的父亲邀约了几个热血方刚的汉子在村头建了一个瓦窑,把村里赋闲的青年男女吸收进来打小工。瓦窑的兴起,村里的麻将扑克摊子不见了,蹲墙跟下整天烤太阳的人也回家干活去了。瓦窑的兴起,使村里走出了窘境,焕发出生机,也脱去了“落后村”的帽子。1997年,过怕了爬高坡上陡坎日子的父亲把山上的房子卖了,在村尾一块平整的地上盖起三间砖混结构的房子,在院子里打了水井,还在房顶上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这一次“提档升级”,使父亲被大家视为村里的能人。
住的解决了,吃的用的也改善了许多,我家的精神生活也在不断改变。家里原先唯一的家用电器是一台“红灯”牌半导体收音机,父亲生怕磨花收音机的外壳,就在下面垫了一块绒绒的布,上边盖一块崭新的洗脸毛巾。父亲不在家时那收音机是谁也不敢动的。父亲一回来,那收音机叫得可欢了,大半个村的人都能听到。那台收音机是在省城工作的姑妈家淘汰后送给我家的。后来,我家里买了一台金星牌黑白电视机,再后来换了一台14寸熊猫牌彩色电视机。彩电买回来的当天,父亲在家里摆了几桌,请了好多亲戚朋友来庆贺,当晚我家院里被围得水泄不通,看电视的乡亲把我家大门都快挤倒了,院墙上也爬满了人。再后来,家里又买了一台55寸薄薄的“长虹”彩电。现在,为满足家中每个人的口味,避免大家争抢频道,家里每个卧室都有一台彩电,那又笨又重的熊猫牌彩色电视机白送人也没人要,直接成了“古董”。六年前,父亲邀约村里的一伙人到北京耍了几天,大开了眼界。“乡巴佬”进京,为村史抹上了光彩照人的一笔。
电扇、冰箱、电视机、电磁炉、抽油烟机……这机那机,除玲琅满目的家电外,家人睡的也是实木的席梦思大床。酒柜、衣柜、矮柜……这柜那柜,家里样样齐全。五年前,父亲的脑壳突然开了窍,他把老家的房子统统处理给了别人,所有的钱都用来资助在资阳靠收破烂为生的弟弟在城里买房,除几千公里外的我们一家外,大哥家和弟弟一家顺利在资阳城里“会师”。在城里买房,是祖上几代人从不敢有的梦想,可终归在我们家变成了现实。我家在住房问题上的“三级跳”,不过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来资阳巨大变化中的一个微小投影,整个资阳各行各业的今昔巨变才更让人欢欣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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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阳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资阳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