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湖：由池到湖的嬗变

◎骆塞夫

◇北湖小档案

地名：北湖

地址：南充市中心、北湖路南侧

曾用名：汉代，它是豪绅的私家“鱼池”。文献记载，明代才称之为“北湖”。也曾名莲池、被市民称为莲花池。

如今的城市， 都在找寻确立或建造自己的地标。

一个人有没有地标呢？ 我想是有的，至少我是有的。我的地标是一座人工湖。几十来年，我的人生轨迹基本上是以这湖为圆心铺展延伸的， 这湖恰恰也是一个圆形。我读过书的学校、工作过的几个单位、 长期居家的区域也恰好分布在湖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湖的历史很长，要追溯到两千多年前的汉代，而人的历史很短，相对湖而言就是一个断代甚至就是一个瞬间。但这并不影响人们去分享它的旖旎与明澈，关照它的前世与今生。

这湖叫北湖，位于南充市的城市中心。

水域

湖的水面并不宽，虽然不到百亩，但水面承载的历史厚重而古远。 在汉代时， 它是豪绅挖掘的一个私家 “鱼池”，供观鱼与垂钓。文献记载，“鱼池”到了明代才称之为“北湖”。为啥叫北湖已无据可查， 或许就是根据某个参照物而确定的一个方位吧？到了民国，地方官员从乐至县买来重瓣古莲栽于湖中，此处不是莲叶田田，就是莲花娇艳；不是新荷熏风，就是残荷听雨，遂更名为“莲池”。市民们觉得“莲池”太雅，干脆就叫荷花池。湖也罢，池也罢，都是水的住所水的领地。水润万物，鱼类，水藻自然衍生，莲花也派生出更多的种类，水就没有空荡荡的单调，就不是一般意义的水了。

1958年春，南充市掀起了一场大规模的全民义务活动———整治莲池。成百上千的人参与了清淤、扩容、平整周边道路的无偿劳动。 在水面仍然有限的情况下， 人们很有远见地利用挖出的淤泥，垒起了三个湖心小岛，湖水就有了迂回环绕之态，时间一长，岛上就有了杂花生树的环境， 林木慢慢就葱茏起来，引得百鸟朝湖，筑巢栖息。因无小桥无舟楫， 游人是无法登上那岛的，鸟类就没有来自弹弓、火药枪的威胁，可以尽情飞翔与歌唱。显然，当时的决策者和建设者还是很有点园林知识和人文情怀的。现在，还有很多老年人时常激动地说起当年的建设情景，那真的是人山人海、红旗招展，热火朝天。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愿望，修好人工湖后， 老人有一个休闲散步的地方，年轻人有一个谈情说爱的环境，孩子们有“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的真切体验……

不知何故， 南充有名的古八景并没有收入莲池，后来新八景收进去了，叫做“莲池倒影”，因池水能倒映出远在嘉陵江东岸鹤鸣山上的宋代白塔。这在今天看来绝对不可能， 但当年这一带还是开阔的农田， 遮挡不了塔影的投射，如天气好能见度高，东岸的白塔映到西边的池水中也完全是可能的。如此看来，湖水真是一面镜子了。这当然是一个庸常的比喻， 但也是准确得无法取代的比喻。事实上，这一面镜子在我经历的这几十年， 虽然没有照出白塔，但却映照出了岁月的沧桑。

一泓清水荡漾了两千多年， 但并没有冲洗掉历史的遗迹。

人物

最先有记载的与北湖有关的重要历史人物， 是明代有名的父子宰相陈以勤、陈于陛。陈以勤的别墅就修建在湖畔不远处， 其子陈于陛攻读于城西果山下万卷楼旁的金泉书院， 也时常到北湖游玩。 他们给这片水面带来了最初的文人气息。

朱德元帅年轻时在南充张澜先生创办的学校读过书， 经常在湖畔逗留，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所以，他在1960年回仪陇县老家后来到南充，特地邀请贺龙、罗瑞卿等在北湖边钓鱼赏景。

还要提到的是胡耀邦， 他任川北行署主任时的行署办公楼离北湖不远， 兼任校长的西南人民革命大学川北分校就坐落在湖边的一座大院子里，每周他都要来给学员上半天课。据当时的学员回忆， 胡耀邦同志曾经由莲池里的莲花引出了周敦颐的 《爱莲说》，教导学员要像荷花一样清清白白做人。 如此看来他也应该是北湖的常客了。 难怪1985年莲池改建定名为“北湖公园”时，他欣然题写了“南充市北湖公园”七个大字。

文化

这湖为什么叫北湖？ 当初人们为什么要把耳熟能详的“莲池”更名为北湖？我想，除了对历史的尊重之外，一定有更大的时代背景和决策者更深邃的思路。譬如，西湖、东湖在很久以前就非常有名了； 那因湖上一艘船与中共建党息息相关而名声大震的浙江嘉兴南湖，也曾与西湖、玄武湖一并被称为江南三大名湖。在偌大一个中国，似乎还没有一个可以与西湖、东湖、南湖比肩的“北湖”。南充这个小小的北湖，从体量和影响力来说与它们似乎无可比性，但只要是水，都具有与生俱来的灵性，都有自己独特的历史与人文。由此看来，改名，定然隐藏着南充人内心的一个愿景：让家乡的湖水“流”出去，映照更加高远的天空。

前人历来都把北湖视为读书的好地方。明朝万历年间，一个叫饶景晕的知府在湖边修建了嘉湖书院， 那时这湖就叫北湖。嘉湖，或许就是嘉陵江和北湖的合称吧？清乾隆年间，又有人在北湖附近建了懋修书院， 后更名为朱凤书院，更是一个书声琅琅、书香四溢的所在了。现在的北湖，周边已然是一个大大的学区， 从幼儿园到大学应有尽有。从这里走出过许多读书人，其中不乏杰出人物。

将莲池之名恢复为北湖并成为公园已经是新时期了。 市民们很乐意地接受了池改湖的现实， 因为改成公园后， 增加了服务功能， 有茶馆可以品茗，有饭馆可以宴客，有平整广阔的步道可以散步。几排落叶桉被请走了，栽的全是袅袅娜娜的垂柳，与亭台楼阁、回廊虹桥相映生辉， 人们在川东北一隅， 也可以领略到苏杭的江南风光和园林艺术了。

被岁月剥蚀被灾难毁灭的嘉湖书院也在北湖公园内重建了。 人们怡然自乐地在这个古色古香的建筑群里看展览，听讲座，开诗会，品香茗，捡拾古人的文化遗产，体验古人的文章风流。直到今天， 时常还有一些文化人在这书院中读书赏画， 谈古论今……大家都有一个愿望： 让文化能成为北湖的魂， 使其在古代文明与现代文明的碰撞与纠缠中，实现交融与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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