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大烈
乐至县大佛古镇老街的建筑属明清风格,街道两旁古木结构老房子的一楼一底,砖雕、石雕、木雕,一律白墙黑瓦。黑瓦破损,衰草伏在其上,不时随风抖动。墙皮斑驳,颇显沧桑。不过,古街的尽头有一片斑竹林,长年嫩绿生辉。竹林中间合围一口老井,井水透亮清甜。老井的不远处有两棵石榴树。两棵树相隔不远,有人说像姊妹树,我看倒像夫妻树。瞧,高的健壮叶茂,矮的苗条不失风韵,他俩相对无言,却肩并肩风风雨雨走过如烟岁月。
最美不过石榴红。夏日的石榴树,绿色的翠叶丛中喷出一朵朵火红的石榴花,每朵七八个花瓣张开小嘴,吐出金黄的花蕊。几缕微风徐来,颤抖的花蕊不时散发出缕缕清香,惹得蜂蝶缭绕飞舞,芳心不歇,不肯离去。石榴花热情似火,不仅让人心醉,也让别的近邻流连忘返。不经意间,一只白猫站在石榴树下,仰脸瞅着花蝴蝶,眼珠跟着蝴蝶滴溜溜转,演绎出一处猫蝶石榴图。大自然的神奇与多情,自然使我无限欣慰。
为什么石榴红惹人爱怜呢?记得小时候读孔厥、袁静的小说《新儿女英雄传》,牛大水和杨小梅在抗战中有情人终成眷属。结婚那天,战士闹房,一定要让牛大水说说恋爱的经历才肯罢休。此时,热情被点燃的牛大水灵机一动,唱了一首歌:石榴花儿红似火,我爱你来你爱我;青年人多得像细沙,你为什么偏爱我?不说杨小梅如何回答,也不说牛大水的机智灵活,单说牛大水把石榴之红花比作爱情的象征就特别令人心醉。
其实,把石榴花比作爱情并非是牛大水的独创,古已有之。据晋代张华《博物志》记载:“汉张骞出使西域,得涂林安石国榴种以归,故名安石榴。”唐代诗人于兰《千叶石榴花》诗云:“一朵花开千叶红,开时又不藉春风。若教移在香闰畔,定与侍人艳态同。”诗的末句把石榴花的娇态与香闰中的美女相类比,它成了美丽女子与纯洁爱情的象征。古代美少女多穿石榴色的红裙子,久之,“石榴裙”就成为美少女的代名词,古人倾羡之,常有拜倒在其“石榴裙下”之语。
“榴枝婀娜榴实繁,榴膜轻明榴子鲜。可羡瑶池碧桃树,碧桃红颊一千年。”晚唐诗人李商隐,当属石榴花圣。他一生在朋党之争夹缝中求生存,郁郁不得志,在爱情上也是坎坎坷坷,所以他的爱情诗也是一波三折,低回缠绵,令人动容,常借咏石榴抒发情怀。事实上,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短暂的,唯有诗人的不朽诗篇,唯有深藏于心底的真诚与美好的情感才可以“红千年”!
说到这里,使我想起老街石榴树的主人,其中也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十几年前,正武的妻子得了乳腺癌,在医院作了手术,她自己觉得来日不多,就让正武搀扶着在井边开辟了一片巴掌大的地。有一天,他和妻子栽石榴树,我恰好路过。
我问:“你们栽的是什么?”
正武说:“是石榴。”
“为什么栽石榴呢?”
“把根留住!”正武随口而出。
我笑了。因为那些年,台湾巨星童安格演唱的歌曲《把根留住》正流行着呢。正武显然并非只是这个意思。也许是让石榴把妻子的生命留住吧?也许是一旦她走了留下石榴做个念想吧?不过这仅是我的猜测。后来,经常看到的一幕是,正武搀扶妻子提着绿色的小水桶,汲取清凉的井水,然后给石榴树浇水、施肥、修剪……
翌年,正武的妻子走完了生命的旅程。正武似乎一夜白头,整天以泪洗面。有一天,我劝他要跳出妻子过世的阴影,做点事转移情绪,毕竟真爱他的妻子更希望他能健康愉快地生活。他听了我的劝说,去成都打工挣钱,抚养女儿成人。
年年月月,冬去春来,石榴树长大了。终于,在一个秋天结了满树果子。古井边,“猫蝶石榴图”成为老街一绝。
在一个中秋之夜,老街处处月饼飘香。夜深人静之时,月光如润泽的银色东禅湖水。我从窗口看到一个人影,佝偻着腰在石榴树下端端正正地放一张带相框的照片和一本书,并很虔诚地鞠了三个躬,这一幕在我脑海里久久不能消散。
第二天,我见到正武。他说,我夜间所见的那本像书的东西其实是他女儿的大学毕业证,昨天是妻子的忌日,女儿是在石榴树下还愿。原来,石榴树下既有他夫妻二人的心愿,也寄托了他和女儿的哀思。石榴树见证了这对夫妻的爱情、生活和家庭。
倏忽间,我想起李商隐的诗:“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我想,正武能经受爱妻走后的寂寥,或许就是为了等到圆夫妻心愿的石榴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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