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圆黄梨

□龚大烈

总是在品尝梨子的季节，自然而然地想起故乡的梨树、梨花和诱人的圆黄梨。

我的老家乐至县大佛镇有梨树几千亩。近年来，在土地流转的大背景下，大佛镇引入一个中熟梨新品种——圆黄梨。该品种果形大，品质佳，丰产、抗病、易管理，适宜大面积发展种植。其实，梨园中的“梨树元老”起源于清乾隆年间，一位陈姓的当地人从成都辞官告老还乡时带回数株梨苗，栽在梨园内，悉心培育，终于使得这几株梨树发枝散叶，经过几百年繁衍至今。百年老树，虬枝环绕，体态万千，多少岁月的风霜似乎都染在老树的一枝一叶上，特别引人注目。

如今，梨园内曲径通幽，修竹、桑树叠翠，林荫蔽日，陈家河流水潺潺、怪石有神。每年三月初，这里就是一片圆黄梨花的海洋，粉妆素裹，漫步其间，顿觉赏心悦目。春天，园内分出白黄绿三色：白的是梨花，绿的是柏树、桑树，黄的是油菜花，一大片一大片互相间隔着。丛林中，隐约间露出大佛寺的一个塔尖，尤有诗意，鸟儿不时从一泓碧池飘逸而出。这样的景色，晴天明媚，即使傍晚也有其神妙之处，诗人居此，自然会融入其中：

玉骨冰肌不染尘，清溪汩汩性情真。

一枝幽梦黄昏后，圆了新村百姓春。

梨园中的陈家河，犹如梨树花海的明眸，透着梨花的灵性，那小小的鱼儿，确乎传递着梨花多情的眼神。

春暖时节，花肥枝痩。在漫山遍野的梨花尽情绽放之时，更有无数的蜂蝶在花朵上下左右嗡嗡地叫着、飞着。蜂是在采蜜吗？蝴蝶是在舞蹈吗？它们是在和花朵游戏吗？

我仰望这一片片梨花、一簇簇绿叶、一群群蜂蝶，便想象这无数的白花朵是一群天真洁白的仙女，在一片碧池中洗浴，在一块儿拥着、抱着、偎着、嬉戏着；那无数的蜂蝶便是一大群追求者，在唱歌给仙女们听，在跳舞给仙女们看。终于，它们成双成对了，享受着阳春，在只有青春只有恋爱的乐园和河流里翩翩起舞。

我爱银白的梨花，也爱金黄的油菜花，它们各有各的美。而此时，我却更爱这皎洁的梨花，因为淡淡的梨花不像白雪那样刺人眼，它如银色的月光，如温润的美玉，使我收获一种柔软、一种仁和，让我犹如饮了琼浆美酒，犹如进了梦境仙苑。

愕然，在这株梨树上，野蜂竟一只也没有。落下来的花瓣已把紫色土抹上了一层湿润的花膏。原来，这些花朵的青春已逝，与蜂蝶的情缘也各自散尽了。

蓦然，在花海中望见大佛寺的塔尖，顿觉佛塔似乎就是花海之心。心中的失落似乎有落地的感觉，信步过去瞧瞧。大佛寺创建于隋唐，住持老和尚宅心仁厚，更兼医术神妙而名传四方，引得求医供香者如花海一样绵绵不绝，人与花恍若不分彼此了。我想，应该是常人在尘世沾污了各种垢疾，恭请圣佛治愈，并顺带着梨花之魂，以洁心之旅，愈合了性情，生命因此焕发出第二春。

花自有花开花落之景，人自有悲欢离合之时。不过，放眼再望，身边还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梨花正俏丽枝头呢。即使又有花儿飘落，但在浩瀚花海，谁会在意一朵浪花的流逝呢？再说，花儿全谢了，会有让人怜爱的果粒缀满枝头，夏秋时节，梨果金圆，闲啖一枚，果汁浸润心扉。想到明年花儿依然会次第绽放，依然还会引来无数蜂蝶，心中自然充满希望。即使明年我不再来赏花，这清灵圣洁的花魂，不也是已深深地融入我的脑海里了吗？

如若在梨园之外的世界，保持这一份梨花、枝叶与风景的淡然，让一颗冰清玉洁的初心永驻，以此珍惜岁月，而不虚掷年华，该多惬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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