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年味

时光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胸中藏着万千故事，总能将儿时的记忆娓娓道来。我的家乡是安岳县思贤镇的一个小山村，那里至今还保留着许多传统春节习俗，储存着我记忆里最难以忘怀的年味。将岁月的钟摆拨回到童年时光，那些跟年味有关的记忆在脑海渐渐清晰起来，纯真而生动。

杀年猪

每年一进入腊月，刚好是学校放寒假的时候。腊月间，乡里大多数人家都要延续一个传统习俗——杀年猪。在农村，杀年猪是过年必做的一件大事，猪是家里的重要财产，一年到头，从农忙到农闲，转折点就是杀年猪。

杀猪的匠人是决定杀猪成功与否的关键因素，一般没有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杀猪经验，是不敢轻易“上阵”的。否则，不仅猪没杀好，还会误了好时辰，这在村里会被视为大不吉利。当然也偶有杀完猪后猪“假死”的情况发生，当一瓢开水浇上去，猪又奇迹般地翻身起来四处乱窜。因此，基于这些生活经验，挑选一个杀年猪的黄道吉日和一个经验丰富的杀猪匠，是杀年猪必不可少的环节。

我印象最深刻的杀年猪记忆，是在一个腊月的早上。那天母亲起得格外早，在灶房里忙活着，将大铁锅的水烧得滚烫。杀猪匠背着他那装满各类工具的背篼来到家里，父亲赶紧上前递上香烟，顺手接过背篼，两人简单寒暄了一阵，便开始准备杀年猪。

一家杀猪众人帮。父亲将猪圈的石板门逐一挪开，叔伯们挤进猪圈里，有的扯猪耳朵，有的拽猪尾巴，合力将猪“请”出圈。平日里慵懒温顺的“二师兄”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便开始垂死挣扎。父亲和叔伯们得折腾好一阵子，连拖带拽才能把猪按上案板。只见杀猪匠手起发力、刀进刀出之后，猪挣扎嚎叫一阵便逐渐安静，最后彻底不动弹了。滚烫的开水一遍又一遍地从猪头淋到猪尾，猪一动不动，让人想起“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俗语来。娴熟的杀猪匠在分割猪肉的时候，庖丁解牛般游刃有余，他对猪的骨架及肉的纹理了如指掌。

杀完年猪，吃杀猪饭是必不可少的仪式。亲朋好友们会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尽享丰盛的杀猪饭，共同庆祝丰收的一年。杀猪饭吃在嘴里，收获却在心里，那团聚的感觉比杀猪饭的味道还香醇。

祭灶神

腊月进入倒计时，素有“小年”之称的腊月二十三日和二十四日便是每年祭灶神的时候。

据说，在古代，祭灶神的日子地位仅次于中秋节。在外做官、经商或读书的人都要在祭灶日之前赶回家，吃自家做的祭灶糖果，祈求灶神赐福、全家来年平安。民间传说中，每年灶神都会在这两日上天禀奏人间一年善恶。而腊月二十五日就是玉帝降凡之日，他要稽查是非，以降祸福。所以在这一天大家都特别谨言慎行，尤其要告诫小孩子不得口出秽言，以免招致不祥。

儿时，我常跟随母亲去外婆家串门。外婆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在她的人生字典里，行善积德才有善报。外婆信佛，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吃斋拜佛。在每年祭灶神这天，外婆都会精心准备祭祀品，将年猪的尾巴连同四四方方的肉作为“刀头”（一种祭祀的供品，有的地方用猪头做供品），还会用瓷盘装上一些糖果，点上青香和红蜡，再三叩拜后，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扫帚（不能使用平常扫地的扫帚，而是在竹林里现扎带叶的竹丫枝），清扫灶房和其他房间梁上的蜘蛛网，扫除积年的尘埃。因此，祭灶神这天也叫“扫年”。

祭过灶神后，就意味着进入了迎新年的最后几天，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年味。这个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起期待着除夕的大团聚。

作家冯骥才在《年味》一书中写道：“什么是年味？年味就是全家团圆的喜乐气氛；就是晚辈孝敬长辈围坐在桌前敬的那一杯酒；就是屋外烟花闪耀飘进鼻内的一股幽香；就是妈妈忙前忙后做的一顿年夜饭中的饺子；就是逛庙会看着舞龙吃着糖瓜儿仿佛又回到童年的一种享受；就是不管认识不认识，见面都说过年好的那种友好感觉……这就叫年味。”在那个物资奇缺的年代，这些民俗的规程，不仅蕴含着人们对生活的热爱，也刻画出人们以积极饱满的精神迎接新年新生活的热情姿态。

如今，时代在变迁，年味也在变化，唯一不变的是我们渴望与亲人团聚的心情。

闹除夕

大年三十天不亮，母亲就开始忙碌起来。首先是扫尘，尽管在祭灶神那天已经“扫年”，但除夕这天打扫卫生是为过年做铺垫，因为在过年的几天里，家里不能扫地，以避免把财运扫走。故在这一天，人们要将室内和院落清扫干净，将垃圾扔掉，以示辞旧迎新。春节期间燃放爆竹的纸屑不用清理，寓意新年财源广进，生活五彩斑斓。

每年春节前，外出务工的父亲都会回家，给我们姐弟仨带回新年礼物，还有春联和福字。大年三十这一天，母亲把房间清扫干净后，便把制作好的糨糊递给父亲。父亲便用一个稻穗扎的刷子蘸上糨糊在门框上刷来刷去，然后贴上红彤彤的春联和福字，节日的气氛一下子就被烘托起来了。春节贴福字，是我们民间的风俗，寄托了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也是对美好未来的祝愿。

晚上，母亲张罗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也是一家人相聚的团圆饭。摆好碗筷，倒上一杯酒，一家人先敬逝去的先辈，然后再上桌吃饭。团圆饭也算得上是一年到头的总结饭。过去的一年里，父亲外出挣钱，母亲操持家务，都为这个家付出了心血。此时，一家老小围坐桌前，共享团聚的美好，即使再多辛苦也算没有白费。以往不准许我们剩饭的母亲此时却叮嘱我们不要把饭吃完了，要剩一点，这样才能年年有余。

吃完饭，一家人围着火盆，父亲开始给我们讲外面世界的事情。没出过远门的母亲，也跟我们一起听着父亲的故事，一起“守岁”。深夜十二点前后，从村头到村尾，鞭炮齐鸣，火光冲天，好不热闹。父亲也点燃盘在竹竿上的鞭炮，我们捂着耳朵欢呼雀跃，看夜空被电光火石划开，绽放出朵朵洁白的云烟，煞是好看。紧接着，父亲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用红纸包着的压岁钱分发给我们。钱虽不多，却饱含浓浓的祝福、勉励和关爱。

拜新年

大年初一，天色还是黎明前最深的灰色，母亲就起来准备烧水给我们煮汤圆吃。我们老家的习俗是大年初一吃汤圆，寓意团圆、圆满、甜甜美美。大年初一早上，家家户户都会吃圆滚滚的汤圆，有的地方把汤圆被称为“元宝”，预示着新年发大财。

一大早，我穿上新衣服跑到灶门前，给母亲鞠躬作揖拜新年，母亲衣兜里装着父亲准备的小红包。拜新年时，我都会卖力地说吉祥话，因为在除夕夜之前母亲就有交代，大年初一一定要说吉祥话，这样一年才会过得顺顺利利。

领了母亲给的红包后，我便拉开灶房门到院子里，借着门缝透出的火光，看见天地依旧是白茫茫一片。我拾起被霜冻“亲吻”过的木柴回到灶门前，母亲会意地拍拍我身上的木屑，因为初一早晨从外面拿回柴的寓意是进财。

吃过汤圆，开始祭祖。父母亲带上两个竹篮，一个装着“刀头”和贡品，另一个则装有香蜡纸钱。祭祖，这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里最根深蒂固的传承，我们从曾祖父的坟头开始，绕着半个山头逐个祭祀祖先。

祭祖归来，母亲和父亲就带着我们姐弟仨去外婆家。每逢过年，外婆家格外热闹。大舅在城市定居，但过年一定会如期回来；二舅也会带着一家子回来；幺舅则从大老远的东北部队提前休探亲假回来团聚。一一鞠躬拜年后，我小手里的红包就快多得快捏不住了。父亲说先放在他那里代为保管，等年过完后，红包的事也就忘得一干二净。

随着时代的发展，如今的年味逐渐变淡，儿时那些充满人情味儿的习俗在日益多样化选择的今天，其实更值得我们尊重和传承。

新闻推荐

全市环境保护工作先进个人候选名单补充公示

根据市委办、市政府办《关于评选推荐全市环境保护工作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的通知》（资委办〔2018〕118号）精神，经各地各有关...

安岳新闻，故乡情，家乡事！不思量，自难忘，梦里不知身是客，魂牵梦萦故乡情。安岳县，是陪我们行走一生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