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顺庆“四桂坊”说起

□ 冯文广（南充）

顺庆老城区有“四桂坊”。按现在的城市坐标，它的北面是果山公园，南面是大润发商场。不过如果按清末南充城的坐标，它的北面是南充县文庙和奎星楼，南面是顺庆府文庙和黉墙，西面是府衙。可见，“四桂坊”是当时城中一处要津。

“四桂坊” 原本可能是条不长的小街， 但因建有一座双柱单门牌坊而渐渐成了建筑物的名称。 牌坊是为表彰明朝中期在南充连续出现了5位进士而建的，贵人折桂，所以也被称为“四贵坊”。值得一提的是，在南充悠悠2000多年历史中，数这100年中“魁星”最多。他们依次是韩士英、任瀚、陈以勤、陈于陛和黄辉。如今的许多南充人，但知这5位先贤，却未必清楚他们之间的因缘。

5人中韩士英最年长， 生于1486年，那时明朝已开国百年。 韩士英中举的第二年， 陈以勤才出生； 他中进士的第二年， 任瀚才中举。 韩士英一直在明朝做官，做了不少好事，朝野颇有声誉。他为官15年后，任瀚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又过十来年， 陈以勤也中进士开始步入了仕途。后来，先是任瀚回了家乡，十余年后韩士英退休也回了老家。 这时的任瀚已在家乡办起书院，远近闻名。再过十来年，当了宰相的陈以勤也退休回家了。3位先贤，先是在庙堂为国共事，此时又在家乡愉快相逢， 理所当然是当地名士和政府的座上客。 传说就在如今“四桂坊”附近，那时有临江茶楼，就是他们高谈阔论的经常去处。可惜不久以后，韩士英就以耄耋高龄去世。

陈于陛出生时， 他的老爸陈以勤已在京城为官， 而同在朝中的韩士英已近花甲了。 陈于陛稍长理所当然地拜了任瀚为师，一起读书的还有一批才子，比如李竹、张鉴、杨文举等。老师任瀚的文章原就受过嘉靖皇帝赞誉， 在京城时曾与唐顺之等并称“嘉靖八才子”，在蜀中又与新都杨升庵、富顺熊南沙、内江赵贞吉合称“蜀中四大家”。照如今说法，任瀚当时算得上“泰斗”级人物。名师出高徒，高徒拥名师。任瀚办的金泉书院真是风光无限， 受到无数学子的仰慕。

转眼，20岁出头的陈于陛也中了进士进京为官。 众所周知， 后来他和父亲并称“父子宰相”。不同的是，父亲陈以勤告老还乡后还为桑梓做过许多善事， 他发起修建的西桥直到今天还是顺庆嘉陵之间的通道。但儿子陈于陛却因积劳成疾，50多岁就卒于任上了。

就在陈于陛中举的前后， 他的老师任瀚又收得一名高足，这就是少年郎黄辉。黄辉是任瀚60岁左右收的弟子，他文采非凡，很快被推为神童。任瀚非常欣赏黄辉，推荐给韩士英，韩士英与之交流后也大为赞赏，八十老翁与十来岁的少年成了忘年之交。

黄辉十五六岁时， 身为宰相的陈以勤正好退休回到家乡。历史可以见证，16世纪70年代的顺庆，在“四桂坊”附近的茶楼间，人们时常可以看到有4位文人雅士在聚会。一位是80多岁的老翁， 一位是50岁出头比较结实的退休宰相，一位是花甲老先生，还有一位英俊的少年。他们切磋诗文，畅谈历史，指点江山，谈笑甚欢。也会有不少时间，席间来有更多的人，或是地方官员、门生故吏前来叙旧问安，或是亲朋好友、四方学子前来请教商量。 一时间，“四桂坊” 文星灿烂，熠熠生辉，在顺庆府以至四方八面渐渐传为佳话。

又过了几年， 黄辉也中了进士。 在京城，他与同门师兄陈于陛共事，参与到由陈于陛主持的修国史的重要工作中去。

16世纪的80年中，顺庆府连续出了5个进士，当时便为人津津乐道。随着历史长河前进，又成为传说。后人为纪念这5位同朝为官又都各自作出杰出贡献的或师生、或父子、或故交、或朋友，在他们曾经活跃过的地方建起牌坊，纪念先贤，激励后人。

值得一提的是，明清以来的城市都是依照“左文右武”的规制建设，“四桂坊”和文庙、奎星楼等都在如今“府街”的左侧，完全符合这一规制，可见应是当时的政府行为。至于为什么称“四桂坊”而非“五桂坊”，今人不妨各说各话。3位长辈韩士英、任瀚、陈以勤应当仁不让，第四位是陈于陛还是黄辉，看来都说得通：陈于陛曾为当朝宰相， 有大功于国家， 理当占先；但“四桂”同在顺庆时，黄辉尚未中举而陈于陛已经入京，在顺庆频频出现的是神童黄辉。据我来看，当时当局或乡绅议定要建纪念牌坊，多半众议就可，县大老爷批准恐怕也无须三堂会审， 定了也就定了。我说这话有点依据： 原来我以为“果州八景”，比如“白塔晨钟”“金泉夜月”等，是需经过推荐选拔批准程序的，现在看来是历史自然而然形成的。

明代顺庆府是在元代的废墟上建起来的， 时间应在朱元璋开国之后几十年。“四桂坊”最早应出现于明代中晚期，那时顺庆府的城市建设已有了固定规模和格局。把“四桂坊”安设在城市最重要的文化教育中心，体现出当时朝廷的教化导向，也体现出当时的民心所向。经过明末清初的动荡，清朝仍延续了这一传统。

应该说，“四桂坊” 等一批建筑是现当代南充最早的“城市记忆”。可见我们对南充历史人物明代五才子群体的讨论， 显然已跳出个体研究的范畴， 触及到了近现代南充的城市研究和文脉研究， 希望能引起更多学者、文化人、政府首长和民间有识之士的兴趣、关注和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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