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记忆

石岭子

当年，在梦想着有一辆自行车的时候，也曾做过有朝一日能开上摩托车的梦。那是在电厂干亦工亦农的时候，可以经常看到一位姓徐的公安特派员，骑着一辆三轮摩托车呼啸而来呼啸而去，那轰鸣的马达声无异于天籁之音，令我羡慕不已。有几次幻觉自己成了那驾驶摩托车的人，耳边风声呼啸，眼前移步换景，那感觉真是美极妙极。当然自己也知道，那不过就是做做梦而已。自行车还没影子呢，摩托车就是个“白日梦”。

1991年调回日照后，有了自行车的我又开始梦想着“鸟枪换炮”能有一辆摩托车，但那时普通的“铃木”50轻骑要六千多元，好一点的摩托要一万多元，这对于月工资不过百元的我来说很难买得起。当时，从沂源刚好搬迁来一个轻骑摩托车厂，便感觉“近水楼台”或许能梦想成真了，谁知那厂子所产的摩托车质量不好且价格不菲，一直到厂子倒闭我也没能够“圆梦”。三弟刚从东北调回不久，便花近万元买了一辆“铃木”100，这个钱在当时县城郊可以买五间平房，感叹到底是“东北客”，有钱！大哥参加工作比较早，那时也有了自己的一辆“嘉陵”70，于是便想着蹭车骑，但蹭车骑的前提是必须会开，然而我笨拙如牛，学了几次摔倒几次，有几次还差点撞到墙上，终于认识到那种奔逸绝尘的摩托并不适合于我。

调回日照的第三年，我们兄妹五人都集中到了县城，在我们的一再劝说下，父母也从乡下的老家搬到了城郊居住。要经常去看望父母，再加上搬了几次家离单位越来越远，买辆摩托车的念头越发强烈。就在这时，一位老乡走私了一批日本摩托车，我看中了一辆“樱花”牌的，车有八成新，乳白色的车壳很是诱人，关键是那车轻便电动，易学好开，便心心念念想买。那位老乡要价三千不还价，怎奈我囊中羞涩连一千元也拿不出，最后，我还是狠狠心去临沂找熟人借钱买了下来。因为是走私车挂牌又遇到了麻烦，为此还颇费了些周折。所借的三千元钱直到五年后才得以偿还。

无论如何，买了摩托车且买的是走私货的我一时心情大悦（多少有点“崇洋媚外”的思想），平时上班下班，周末看望父母，加加油门“突突突”瞬间即到，再没有骑自行车那汗流浃背努筋拔力的辛苦。工作之余，我会不时地骑上电摩到郊外怡情于山水，还曾经骑上它跑五六十里路回老家的水库垂钓过。那个当口，机关里科级以下干部买电摩的不在少数，一般的都是三千元左右的“木兰”50踏板。记得有一次我骑着“樱花”去市委办事，见组织部的一位科长所骑的“木兰”停摆在了路上，大太阳底下，那位科长蹲在那里左看右看动动这敲敲那的找毛病，直到累的满头大汗也没看出问题，最后还是我的“樱花”帮他把“木兰”拉到了修车铺。到底是修车师傅，人家一看就找着毛病了：车没油了。

摩托车快则快矣，但出事也多，那时摩托车事故每年都在四五成以上。我的电动车限速五十，按说一般是不会出事故的，但也有“二般”的情况，有一天就发生了一起令人啼笑皆非的“车祸”：那天晚上我骑着“樱花”从父母住处回家，在过一个上坡的路段时，迎面驶来一辆汽车开着远光灯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不知怎么，我的车就触到了前面一个扶车前行人的自行车后腚上，我的车速并不快，也看见那人的自行车是慢慢歪倒的，人并没有被触到。正当我要停下车来向前道歉赔不是的时候，只见那人把车扶起插下，“呀呀呀”的叫着向我奔来，我一看坏了，碰上聋哑人了，这如何说得清？说时迟那时快，我猛踩一下油门便逃之夭夭了。

多少年以后，一场真正的摩托车肇事逃逸案件，给我们全家带来了椎心泣血般的痛苦。那是1999年初夏的一个夜晚，父亲在所住城郊的路边纳凉时被一辆摩托车撞倒，丧尽天良的肇事者逃逸了，是110把父亲送到了医院。当午夜时分我接到凶信赶到医院时，看到以“无名氏”入住医院的父亲已陷入昏迷，其车祸惨状令人不忍直视。从现场遗留下的一串钥匙看，肇事者所骑的是一辆“嘉陵”50摩托车。父亲是当夜手术的，次日我便骑着“樱花”开始了查找车祸逃逸者的历程。我先是到报社电视台分别打了悬赏协查广告，然后到交警支队请求支持，去交警大队催促破案，甚至还从公安分局到街道派出所请求帮助寻找线索，然而一个月下来，却毫无结果。父亲经过了数次手术依然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着，脆弱的生命犹如一线游丝飘忽不定，来自老家近亲的埋怨（埋怨我们把父母接到城里住）和对案件久久未破的焦虑，差不多要把我推到了崩溃的边缘。夜里在医院陪床时，有几次我忍不住伏在摩托车上痛哭失声。父亲住院三个月，我从家到单位到医院三点一线，那辆“樱花”陪同并见证了我度过的那段苦身焦思的日子。

那辆“樱花”牌摩托车一直陪伴了我十几年，直到有了汽车也没舍得把它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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