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欢青
秋天的龙子峪天高云淡,村口地里一大堆的花生,是刚刚收起来的。人群熙熙攘攘走过去了,我就想,要是刘主席也在这人流中,一定会高声问那地里的农人:老乡,今年收成怎么样啊?你家几亩地?
但是刘主席已经不在了。
我们是为刘玉堂文学馆的开馆仪式而来。仪式在山野中的一块平地上举行,平地边缘已是斜坡,凳子放不平。平地尽头立起一块板子,领导们挨个上去讲话,风吹原野,我只听见刘主席的公子悲伤深情的话语。还有沂源本地的一位官员,说起一个刘主席热爱家乡的细节:有一天天降冰雹,噼里啪啦砸向人间,刘主席在济南家中阳台跪下,嘴里念念有词,祈祷冰雹有情,不要砸向沂源家乡。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眼中一酸,想起来一个从穷苦农家走出来的人,如何靠一支笔挣出一片天地,想起来一个飘荡的游子,内心里怎样时时涌动着故乡的云。无论小说、散文,刘主席下笔最多的,永远是乡村的小人物,即便酒桌饭席,他说得最多的也是村里那些好玩极了的小人物。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说过的一个农民,大跃进时期,在地里劳动间隙,一手拿着煎饼吃,一手拿着人民日报学习,农民没文化,为了把话说得对仗,把人民日报简化成了三个字。这诙谐幽默中透出的荒诞,于是变得极有“冲击力”。每次刘主席演起这个喊口号的场景,都让人哈哈大笑。但笑过总会有一缕心酸浮上心头——你无法不心酸,当荒诞的天空笼罩无边的土地,土地上那个谁也不会注意到的农民,阴差阳错地解构了这铁幕般的乌云,提示我们常常被我们忽视,却最最重要的,乃是人的尊严。
在这一个意义上,执着于写沂蒙山区的小人物,当然也是在为身处无情历史的每一个小人物,挣得人而为人的尊严。
所以,挂在刘玉堂文学馆中的书画作品众多,我最喜欢的却是书法家王瑞写的李心田评刘玉堂的话:“堂前虽无金玉马,书中常有人脊梁。”书法飘逸潇洒,评语真切有力,是文意、书法珠联璧合之作。想起来以前常常和刘主席一起参加一些作品研讨会,和大部分人一味地夸赞不同,刘主席在说一部作品的优点之外,一定会再指出它的缺点,说得兴起,还会反复阐述。而所有的观点,都是自己读过作品之后才发出的。去各地采风也是如此,不说假话,即便一个大城市,他也要把小县城的笑话写进去。一个早已功成名就的作家,能不被虚荣和糖衣吞没,而依然保有一颗赤诚之心,殊为难得。
如果刘主席自己来,也一定会喜欢这个文学馆,三个朴素的农家院落,里面却设计得很有品位。三个院落,一名沂河源,二名燕子崖,三名钓鱼台,不仅有刘主席生平照片、手稿、作品、生前所用之物,还有会务中心和文学之家。是如他生前所愿,希望文学馆能哺育更多的乡村文学青年。
午饭就在距文学馆不远的桃花岛,一汪水居然深蓝深蓝,一叶小舟系岸边,风吹起来也没有一丝尘土,只有波光粼粼的水面。饭菜也好吃极了,又有人唱起歌来,歌曲和歌声却那么伟光正。我又想,要是刘主席也和我们同桌吃饭,会多么开心啊,他一定会兴高采烈地拿过话筒,唱一曲《小放牛》,唱完牧童唱村姑。
《戏里戏外》第一篇,刘主席写的就是《小放牛》,在牧童与村姑对唱多次“那个也无妨”之后,牧童至死不改:“一命见阎王,那个也无妨,阎王爷面前我诉诉冤枉,纵然死在阴曹地府,转一世也要与你配成双。”终于金石为开,那村姑为之所动,与他一起唱道:“转一世咱们两个配成双么咿呀嗨。”
文章最后,刘主席写道,“依然能记得,我第一次看五音戏《小放牛》,他二位牵着手下场之后,咱还意犹未尽,以为他两个还能出来着,等了半天没出来。我问一块儿去看戏的二姐和小姑,那两个小孩怎么不出来了?她两个对视一眼即暧昧地笑了。我二姐说,早换了戏了,他两个再出来算干吗的?那成关公战秦琼了。我小姑则说,是让那小狐狸精给迷住了吧?臊得咱了不得。”
哈哈哈,刘主席,您写得可真是好玩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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