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占九 吃穿不愁

孙建英

奶奶是个接生员,村里大部分孩子都是她“接来”的。可是,自己的儿子儿媳结婚三年多了都没孩子,她有些急了。

父亲那时在淄博煤矿工作,母亲在家务农。这年春节,父亲加班没能回家,村里和父亲一起工作的张叔回来了,准备农历二月初二带他媳妇一起去淄博。奶奶知道后,决定让母亲跟着他们一起去找父亲。起初,母亲不愿意去,扛不住奶奶的再三催促,最后只好服从。

农历二月初二,母亲凌晨启程,傍晚才到煤矿,没想到父亲第二天就要去另一个地方培训学习六个月,母亲只住了一个晚上就返回了家。奶奶很不乐意,嘀咕着:“好不容易去,怎么不多待几天?唉……”过了些日子,母亲身体出现异常反应,奶奶喜出望外:“好事!真是天意啊!”

那年冬至月农历初九,我顺利出生,出生日期和性别都在奶奶的意料之中。奶奶抱着我爱不释手:“好生日,女占九,吃穿不用愁。”

在奶奶的诸多孙辈中,我的生日她记得最准。每年刚进冬至月,奶奶就念叨:“生你的那天啊,天气好得很,真是个好日子啊!”母亲也会微笑着随上一句:“这好日子是奶奶争取来的。”

奶奶的怀抱是我童年最温暖的摇篮,奶奶的脊背是我幸福的温床。“炊帚疙瘩、笤帚疙瘩”等许多神话,引发我懵懂的好奇和无边遐想；“勾勾油天明了,婆婆送过花来了”这些古老儿歌是我最早的文学启蒙。

记得刚接到师范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正和母亲抱怨自己没考好:“上了这么多年学,才考了个小师范”。母亲还没说什么,奶奶急忙下炕,鞋没来得及穿、裹脚布也没缠紧,颤颤巍巍走过来问:“小师范?吃国家粮吗?”我只说了一个字:“吃。”奶奶松了一口气,慢慢坐在椅子上:“那就好,吃国家粮就好。”然后喜滋滋地重复那句不知说过多少遍的话:“我说的是吧!女占九,吃穿不用愁。吃国家粮了,不用愁!”我蹲下来,给她缠好裹脚布:“奶奶,都是托您吉言,我第一个月的工资全交给您,您想买啥就买啥。”奶奶乐得合不拢嘴。

遗憾的是,在我将要毕业那年的五月份,奶奶去世了,没等到我发第一个月的工资。三十二年过去了,奶奶的逝去,依然是我内心深处永远抹不去的痛。

感谢奶奶对我满满的宠爱,感谢奶奶从我出生那一刻,就赐于我最美好祝福:女占九,吃穿不用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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