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中的追忆

那碗中有一泊清澈的泉，白鱼游成了一场不愿醒来的旧梦。

奶奶还在时，常说碗应是女性，应最富于感性。一只白底红绘的瓷碗，应是有着三分柔情七分敦厚。

我那时尚年幼，不懂什么“柔情”，只觉得用那瓷碗盛出的饭是真香，香的能把窗外的流浪猫引来。

奶奶最擅长蛋炒饭，在记忆中，她将食材的品质看的极重。黄瓜须得是从小园子里刚摘下来的，颜色像绿透了的翠玉，还带着清晨的甘露；鸡蛋须色泽匀净，大小适中，炒出来是黄澄澄的颜色，比那秋日里的桂花还要明丽。

在最爱玩的年纪，常常赶上下雨。那天奶奶做了蛋炒饭等我回家时，赶着一场潇潇的冷雨落下来，云气迷蒙，雨意迷离，雨美人转抚千瓣的琉璃瓦，映出三月的浅淡春光。奶奶正站在檐下，踮着小小的脚尖，向这头焦急的张望呢。看到我，她松了口气，仔细的擦干我的每一丝头发，才小心翼翼又兴高采烈端出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饭。粉的碎肉，金的炒蛋，翠的时蔬，点缀在那晶莹的米饭上。那白底红绘的瓷碗温柔的矗立着，环抱着蛋炒饭，也映着我满足的笑意与奶奶温柔的眼瞳，像一个温暖的守望者。

吃完美味的一餐，奶奶总会坚持教我洗碗。她枯瘦的大手握着我的小手，将那瓷碗浸入凉水中，把余香锁入碗的气孔。天已晚，春风招惹过满堤湿润翠色，吹皱了一湖春水。天光堙没，只留几分朱红惘青在地平线挣扎，染上了归鸟尾羽，斑斓交织，映在奶奶温柔的眼瞳，也映着洗净油渍的瓷碗，似一场温情入骨的梦。

大概因为这只碗承载了太多美好的回忆，我总不舍得用它喝各式饮料，而奶奶也只会用它给我喝水。这个温柔的老人和天下所有爷爷奶奶一样，把饮料视为洪水猛兽。一碗温柔的温水，用最温柔的瓷碗盛着，像个温柔的女子，轻易的看出了奶奶对我的爱。

无情的岁月把青春变成遗忘，把梦想变成沉重，把笑的温柔的面庞变成一张黑白照片和一只空空瓷碗。

风过间，似又有一人，立在雨中檐下。这只瓷碗，应是一滴温柔的灵魂在安慰谁。

清泉干涸，白鱼消逝。只有我还沉浸在碗中的回忆里，不愿走远，不愿遗忘。

□吕欣阳

(淄博六中 高一18班)

（指导教师：都建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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