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有家洋铁铺

孙景璞

加工、维修白铁的工匠，俗称洋铁匠。洋铁是解放前的叫法，指的是镀锡铁和镀锌铁的统称，镀锡铁也叫马口铁，镀锌铁也叫铅铁、白铁。

洋铁匠常备工具有铁锤、木锤、砧铁、铁剪、铁尺、圆规、烙铁、焊锡、炉子等。可以制作的器具有茶汤壶、穿心壶、平底壶、大铁盆、水桶、盘子、水舀子等。这里说说茶烫壶和穿心壶。

茶烫壶形似烧开水的小锅炉，是一个直径约50厘米、高约150厘米的大圆筒，中间有一直径约20厘米、下粗上细的炉膛，底部有炉口，填烧木柴或煤块。连通壶底部有一个进水管，上端高于壶顶，注水用。顶部有两个圆口，一个镶有汽笛的盖子，壶内水烧开了，汽笛鸣叫；一个用于烫黄酒用，过去人们举办喜宴时多喝黄酒，把黄酒盛于一个长约30厘米的铁桶内，插入壶中的热水里，盖上盖子，待到烫热了，取出来倒入酒壶内。靠壶顶的边上还镶有一根测量水位的玻璃管，可以看出壶内水位的高度。茶烫壶多用于办喜庆事的场合，客人多，饮水量大，用其烧开水和烫黄酒。用户可到租赁餐具的赁铺租用。

穿心壶和平底壶都是平常人家烧开水用的。穿心壶又叫“火烧心”，直径约20厘米，高约35厘米，炉膛中空，顶部有盖，旁边有一出管，对应边有一把手。用两块砖架上炉底来烧开水，多用木块、玉米棒或松球做烧柴。直到现在，有的老年人还习惯用它烧水沏茶，说是“爱喝这一口”。

铁器用得时间长了，难免破损或锈蚀，会渗漏，就得洋铁匠来维修。洋铁匠多是家庭作坊，主要靠串乡服务。串乡时不用响器，全凭吆喝：“焊燎壶了，修雨伞！”“换壶底了，焊铁盆！”待做起活儿来，就不用吆喝了，敲打铁器的声音就是吆喝声。

当年，我们村有两个洋铁匠，一个是邓师傅，继承父业，除了在家接订单，还到程郭、大朱石等村赶集揽活儿。他跟父亲学了一门好手艺———制作穿心壶。他做的壶有两种；一是普通型的，与别人做的大小式样一样。二是大个儿的革新式的，壶盖是封闭式的，顶盖上有一个入水口，水口的盖子上有汽笛。这壶像是一个小型的茶烫壶。他还是俺村志诚赁铺的老搭档，赁铺的茶烫壶坏了，都由他来维修。

另一个洋铁匠是王师傅，他是个多面手，木匠、铁匠活都能做。他有一项专利，即把穿心壶炉膛的直径数据做了一些微调，与其他壶比，可以节省烧柴，很受顾客欢迎。

我家先是用了一把穿心壶烧水，后来有了煤炉子，又用平底壶烧水。这两把壶都曾由王师傅维修过。那个穿心壶是壶嘴根部漏水了，王师傅说这是焊缝有了裂痕，得重新焊一焊。他把小火炉子放上几个玉米棒子点着了火，把烙铁放在里面烧着，把水壶夹在两腿中间，用一根小木棍蘸着一些液体涂在了壶嘴根部，然后左手拿着焊锡，右手拿着烧热的烙铁，在焊锡上一抹，沾下一个银白色的珠儿，再把这个珠儿涂在裂缝处，反复涂抹几遍。这个过程重复了三次，最后用抹布擦擦，看了看说：“好了，这回就不漏了。”

我好奇地问：“王师傅，你蘸烙铁的水是什么东西？”他说：“那是镪水，是冲洗烙铁用的，烙铁干净了，才能多沾些焊锡。那东西可厉害哪，千万不能用手‘乖’（方言，接触的意思）。”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强酸，腐蚀性很强。

那把平底壶是壶底漏水了。王师傅用铁锤敲了敲壶底说：“这壶底不行了，多处锈透了，得换新壶底了。”说完，拿起剪刀把壶底全部剪下来，三下五除二，换上了一个新壶底。修好后，这把壶又用了若干年。

社会发展得很快，先是搪瓷器具代替了洋铁器具，后来又有了铝合金、塑料、不锈钢器具，洋铁匠的手艺无用武之地了。我住的东关村原先有两家洋铁铺，现在都关张了。但南关村的王师傅仍坚守此行，并且还开出一条新路来。

王师傅今年75岁，银匠出身，心灵手巧，木匠、铁匠等活儿都能做，后来就专干洋铁匠活儿了，也修雨伞、戗刀子、磨剪子。王师傅颇有头脑，推出了一项换铝锅底和不锈钢锅底的新业务。他从淄博购进铝合金和不锈钢板材，逢二、七日南关大集，就在大街上摆摊承接活儿，平日里就去串乡服务。换这种锅底，与换洋铁壶底的技术一样，他干得得心应手。换一个铝锅底二三十元，不锈钢锅底三四十元，也不便宜，但在会过日子的主妇眼里，这总比买一个新的省钱。

前两天，我赶南关大集，顺便去看他，只见摊位前摆着十几个要修的锅，每个锅壁上写着价格、锅主人姓名、取锅时间。他说：“我每个集日从早到晚要收20多个活儿，凭脑子是记不住的。”我笑着问他：“你这个新项目好啊，也挣了不少钱吧？”他说：“这种手工活儿挣不多少钱，只是盖了五栋房子而已。我正等着规划拆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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