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代“春水图”玉佩

□高晓阳

淄博市博物馆收藏有一块金代“春水图”玉佩,玉佩长11.4厘米,宽9厘米。该玉佩用青色玉料雕刻成椭圆形,正面呈弧状凸起,纹饰以镂空加饰阴线刻成。背面有一椭圆形环,环内两侧有横穿的长方孔可供佩系,应为束带上的饰件。春水玉多用作带饰,《金史·舆服下》记载:“金人之常服四:带,巾,盘领衣,乌皮靴。其束带日吐鹘……吐鹘,玉为上,金次之,犀象骨角又次之。”由此可见,金人称用于常服的束带为“吐鹘”,其图案为一只长颈大雁在荷叶丛中飞窜,以逃避头顶上的海东青的追杀。这种题材在金代较为常见,但在载体选材上却大有差异。这件玉佩选用优质的青玉,色泽圆润,玉质上乘；题材主体突出,立体感较强,周围花饰丰富,雁颈直长,雁的羽翼使用大量的粗短阴刻线去表现,雕镂穿透的层次极为丰富。该玉佩多层透雕的技法可谓炉火纯青,器物中花草枝蔓穿连交缠,雁的头颈从荷花丛中弯曲穿出,颈部变得圆大,翼面打洼,尖而不锐,与枝叶交接处有重刀分隔,其嘴颚与眼部以阴线刻画清楚。摇曳多姿的荷草等皆琢磨精细,叶脉叶缘表里翻转处均有交代,对羽毛的刻画更是细致入微,这些都表现出金代琢玉工匠高超精湛的雕刻工艺水平。

古代人们佩玉,不仅是为了简单的装饰,更是为了表现一种人的精神世界和自我修养。《礼记·玉藻》:“古之君子必佩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君子佩玉是要求君子时刻用玉的品性修养自己的德行,用鸣玉之声提醒自己的行为。这种寓德于玉、以玉比德的观念把玉和德结为一体,同时又将玉与君子联系起来,物质、社会、精神三合一的独特玉意识是我们华夏民族的思想建树,成为中国玉文化的丰富思想和精神内涵。玉文化也包含着伟大的民族精神,有“宁为玉碎”的民族气节、“化为玉帛”的团结友爱风尚、“润泽以温”的无私奉献品德、“瑕不掩瑜”的清正廉洁气魄、“锐廉不挠”的开拓进取精神,在长期的历史进程中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尊玉、爱玉的民族心理,玉的神化和灵物概念、特殊权力观点都植根于此。而玉文化本身则作为中华文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中国几千年文明史中有着无法估量的深远影响。著名学者李约瑟在《中国科学技术史》中说道:“对玉的爱好,可以说是中国的文化特色之一,启迪着雕刻家、诗人、画家的无限灵感。”

诞生于我国历史上辽金地区的“春水玉”和“秋山玉”源自“春水之饰”和“秋山之饰”,常见的“春水玉”正面琢有一只大雁在枝叶交错的荷叶丛中引颈飞窜,以逃避头顶上的海东青的追杀。还有的画面是海东青正在叼琢天鹅的头颅,而天鹅作奋力反抗、展翅飞窜的挣扎姿态。专家曾考证:这种海东青亦名“鹰鹘”“吐鹘鹰”,生活在黑龙江流域,因其体小机敏,勇猛异常,东北各族人将其驯养,用它来捕获大雁和天鹅。玉饰中出现以海东青捕获大雁或天鹅构成图案主题的作品,正表现了辽金时期契丹、女真等北方游牧民族“春捺钵”弋猎生活的内容。“春捺钵”又称“春水”,即春季的弋猎生活。

“春水玉”“秋山玉”的艺术成就表现在创作方法的革新方面。从相关的作品可见,它们已彻底摒弃了汉魏以来的玉雕作品对神灵怪兽等题材的热衷,可谓“礼”性大减,“玩”味大增。在具体的玉器制作过程中,不再琢磨那种夸张变形的图案或以谷纹、云纹、回纹等特殊符号去表现特别的意旨,而是通过对事物生动自然的描绘表达出作者的情感。把富有北方民族生活习性的生动场面装饰在玉雕艺术的画面中,显得清新脱俗,充满生机活力,体现出金代玉器鲜明的时代风格和民族特色。

契丹、女真等北方游牧民族建立封建政权后,不仅在政治体制上吸收、采用汉民族的做法,在舆服、器用等社会生活方面也取得很大的进步。“春水玉”和“秋山玉”就是在这种土壤中成长起来的。辽、金时期的玉器碾作技艺取得如此令人惊羡的成就,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民族间的文化交流。“春水玉”“秋山玉”诞生于宋、辽、金对峙分治时期,这一时期从公元960年开始,历时274年。在此期间,宋、辽、金既互相攻掠又互通贸易,人口、经济、文化交往频密。反映民族间文化交流的“春水玉”“秋山玉”的出现,标志着少数民族在中华民族玉文化史上谱写了辉煌的篇章。大量实物表明,在此之前,这种刻画逼真、造型准确的写实性玉雕作品并不多,多层镂空透雕以表现枝蔓交错的玉器也是此时才出现,可谓“前不见古人”而“后以启来者”。这种表现技法也影响至明清,为各类装饰工艺所采用。透过出土和传世的“春水玉”“秋山玉”可以发现,辽、金等国的能工巧匠们以其聪明才智创造了中华民族玉器雕刻艺术史上现实主义创作风格和水平的一个高峰。相互间的交流与启迪使得宋、辽、金玉器艺术共同繁荣,北宋的花形镂雕玉佩、南宋的玉荷叶杯、女真和契丹的“春水玉”“秋山玉”都是代表这一时期琢玉水平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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