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二题

□路高德

挂鱼

谁在门口挂了七八条鱼?院长媳妇拿来洗了,煎了,吃了,地道的水产,美味无穷。

又一年腊月二十三,淄博一带的风俗过小年,院长媳妇去开门,又发现门口挂了七八条鱼。

和去年一样的鱼,肥大肉多,这次院长媳妇没急着锅里煎,又愣神又纳闷。

“去年那挂鱼,想是小孩他舅送来,也没问,也没放心上。”媳妇说。

“今年这挂鱼,想是小孩他叔送来,不再问,不再放心上了。”院长说。

春去冬来又一年,又是腊月二十三,晨起,再开门,吃惊:门口又挂了七八条鱼。

“是谁送礼?”媳妇说。

“总得留个姓甚名谁呀?”院长说。

又一年,腊月二十三。

天擦黑,院长媳妇还有儿子一起“埋伏”在了门口外的冬青树丛中。果然就情况发生了:大约九点钟光景的样子,一个黑影出现了,自行车一支,取下了车把上的七八条鱼,挂在了院长的门口门鼻上,然后,转身就走。

“抓!”院长一声吼,媳妇儿子冲上前,拦腰抱住了黑影。

“这……”黑影没防备这一招。

“你……”院长奇怪地望着他。

“我……”黑影汉子咕嗵给院长跪下了,说当年他儿子在这里住院,病重没钱,是院长带头捐款,职工们都跟着捐款……儿子病好了,出院了,几年来身体棒棒混得像个人样了,承包一个水库养鱼,好时候好政策年年有余……院长见广人多工作忙忘事多,可自己忘不了院长的大恩大德……

鞋·脚

夏天的车厢里又闷又热,气味本来够呛了,偏有人又脱了鞋子,亮出一双脚,汗气腾腾,逼迫一些人掩嘴捂鼻子。“真讨厌!”细心的女售票员开始巡看,一看就看见了脱鞋光脚人是一个留平头发的青年。

警告他:“把鞋穿上。”

平头发青年的两脚一面在座位上蜷着,一面硬嘴说:“我没脱鞋,脱鞋的不是我。”

售票员说:“看你也不是个善茬子,你把脱鞋的人交出来,我保护你。”

平头发青年指着身后座位上一个老实的近乎呆的青年说:“是他!我亲眼见他脱了鞋。我起初以为有人放了屁,却原来是他不讲文明。他的脚怕是有一年没洗了,有三个月一定是穿了鞋睡觉……”

售票员截住他的话,说:“好了,好了,改了就行。”

边说着边要回到座位上去,不料,老实青年一把拉住了她,说:“我真冤!我真冤!”

说着,伸手挽自己的裤脚,一直挽到腿的膝盖,露出了两个肉乎乎。

“啊!”售票员和车厢里的人都惊愣了,老实青年根本就没有脚,更没有穿鞋。

这时候,一位三十多岁的汉子走过来,对售票员又像是对众人:“我是这青年的哥哥,上车是我背他,下车我还要背他,望大家多看顾看顾……”

半个月后,又是这趟客车,又是这个女售票员,又是留平头发的青年脱了鞋子,又有人掩嘴捂鼻了,售票员不再警告他,而从背后伸手抓走了他的鞋。快要下车时,平头发青年着了慌,伸手摸鞋,低头瞅鞋,瞅不见,急得打转。

售票员说:“找你的鞋吧?”

平头发青年说:“我……我没脱鞋,我就是光脚上车来的……”

平头发青年下了车,售票员从窗口把鞋子扔给了他。

车厢里一片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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