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浪翻天迷赤壁 读《草书宋诗一百首》

□赵大钝

九月清风乍入秋,草书一册炅吾眸。

搴藤步仄山光乱,郁郁峰峦涧水流。

其二

宋人意趣世无俦,绝句奇倔墨自逑。

个里总关心有悟,芒鞋踏破蓦回头。

退休了,教师节简净无尘。新法先生来访,代表学校相慰问。翌日,遗我一册新书:《赵新法草书宋诗一百首》,装帧考究,朴雅淡淡。匆匆翻览,便得了上面的芜诗。之后,兴至辄随意地翻览,看上几页、数页,赏字,读诗,或者只是晤对。

世人爱牡丹者众,而陶令偏爱菊,周濂溪独爱莲。当代书家咸爱书写古代诗词,且多以唐诗形诸笔墨,而新法先生独独草书了宋诗百首,印以为书,此中有深意焉。勿忽。

两宋之后,屡屡有人出微词,多诋宋诗以理,然而慧眼亦复迭见杂出。清人吴之振、吕留良、吴自牧的《宋诗钞》,近人陈石遗之《宋诗精华录》,当代文化昆仑钱钟书的《宋诗选》,金性尧教授的《宋诗三百首新注》,以及程千帆、霍松林、赵齐平诸大家的或诗选或注泽,特别是傅璇宗的《宋人绝句选》,都独具匠心,采撷宋诗的吉光片羽来享读者,脍炙人口。而新法先生的《草书宋诗一百首》,书法而外,亦有诗选之功。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草书宋诗一百首》约略是在这样的境界中,在平和里写自己的心思,所以从容,因之闲远。

漫翻书页,仿佛溯洄宋代,“竹床瓦枕虚堂上,卧看江南雨后山”,悠闲地欣赏“浅深山色高低树,一片江南水墨图”；那野草青青春阴里,时有幽花一树明；那春雨断桥人不渡里,有小舟撑出绿荫来。

百幅草书,因了都是绝句,短小玲珑,书与诗就凑泊得天然君子和窈窕淑女,又有寤寐思服的辗转,幻化出万千的姊妹,姿态各异,竞逞翩跹。

再睹之后,感觉有明清小品的清雅,有六朝文字的缛丽,显现人性的自在。

“书,心画也。”子云亭里的《法言》如是说。字在心底结千千,从胸中流出来,形为一种独特的表达,迥异于别人。

不谙书法,没有读过卫夫人、孙过庭,但并不影响我们欣赏文字的艺术。尽可以凭自己的兴趣直觉和文化的拈就读书法,看《草书宋诗一百首》:乱山合杳,溪水西东；林寒涧肃,水落石出,都仿佛若有光。有墨汁淋漓,有劲笔枯淡,万岁枯滕,崩浪雷奔。或婉转连绵,或跌宕踔趯,似楼船夜雪,如横岭侧峰,若橹声摇月······

认识新法先生虽早,但没有职业、生活的日常往来,几年难得一见。去年他到淄博师专任职,我又早已退休,依旧目不识荆,直到读他的《草书宋诗一百首》,才有了过从。新法先生大学读的是医学,医者仁心。我国古代医生被称为先生,颇通文墨,他的书法自是渊源有自。《草书宋诗一百首》里,似乎看到他的高楼凭栏,望尽天涯；看到他渐宽的衣带。

宋诗理趣摇曳,草书百首洵有步趋,又独抒性灵,真气混灏。笔势微微倾侧,斜中寓正,得吴氏太极拳之妙。中正安舒,支撑八面,逶迤连绵中字字清楚,个势独立中又似断实连,一以贯之。西风吹起江心浪,犹作当时击楫声。

读毕掩卷,又有一些惘然,倘能直面那些当日的宣纸墨色,岂不快哉!

(作者系淄博师专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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