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虞美人·听雨(宋)蒋捷

又是潇潇暮雨,依旧乍暖还寒。消瘦的双肩已然撑不起那湖青色的对襟曳地长裙,是真的人比黄花瘦了。清照坐在窗边,手握一盏粗瓷小杯,杯中不是酒,已有时日无饮酒的兴致了,杯中飘着些许暗黄的茶叶,茶微苦,早已凉了许久,就如这天气,如这心绪。她没有开窗,草庐茅檐垂落的雨滴敲打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时而清晰可闻,时而悄无声息,历历过往也伴着忽远又忽近的雨声在心底或现或隐。是听雨声,还是听心声,物是人非事事休,渐渐竟分不清楚了,由他去吧,也许点滴到天明的时候,一切都归为平静,物我两相忘。

她出身书香门第,父母宠护有加,生来不知愁滋味。她丽质天成,才气过人,少年成名。她气韵高雅,性情温润,情感细腻。她诸事顺遂心意,如花年纪嫁得如意郎君,从此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万千宠爱于一身。也曾,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也曾,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也曾,在雨疏风骤后叹惜绿肥红瘦。那时的她单纯可爱,神态娇憨；那时的她会责怪风雨无情,怜爱流水落花；那时的她尤其喜欢夏日的雨夜,因为可以与心上人对酒言诗；那时的她也会在难住檀郎后笑语盈盈,理罢笙簧。“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莫过于此了,从雨中听到的是绝代芳华的风情万种,是新婚燕尔的你侬我侬,没有悲伤的哀怨,没有世事的炎凉。

但月有阴晴圆缺,人也会有悲欢离合,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又哪有无忧无虑的人,清照也不例外。婚后十年,被迫与丈夫分离两地。从此,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从此,谁伴明窗独坐,我与影儿两个；从此,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寂寞深闺的漫长等待,等来的确是丈夫离世的消息,世界仿佛瞬间暗无天日,没了父母庇护,没了丈夫疼爱,她从此小风疏雨萧萧也,又催下、千行泪；她从此日晚倦梳头,欲语泪先流；她从此怎一个、愁字了得。“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天伴着人哭泣,泪和着雨流下。此时的雨早已不仅仅是雨,更是她失去挚爱的刻骨悲痛,她颠沛流离的悲凉沧桑。

国破家亡流落南方,她尝遍人间百味。但她就是她,上千年不世出的奇女子。面对生活剧变她并没有一味自怜自艾,感叹造化弄人,家国的沦陷让她更为辗转反侧,忧心忡忡。她的目光由自己逐渐转至家国社会,她惋惜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慨叹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她期盼九万里风鹏正举。虽然笔下仍有恨潇潇、无情风雨,夜来揉损琼肌,不过,如今的她,悲的已不只是自己的命运,而是民不聊生,恨的不再是无情的风雨,而是国家的无力与软弱。

人生苦短,“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命运无从回避,命运也无须回避,喜也好,悲也罢,有舍去,有获取,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就在这如有灵犀一般的雨声中,她放下了,淡然了。

简评:作者用蒋捷的一阙虞美人,抒写了李清照的一生,读来让人叹惋,知易安者,乃易平也。

张易平,1998年6月出生,现为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汉语言文学系大一学生。爱好文学与写作,曾获得全国“语文报杯”作文大赛特等奖；现已在市级以上媒体发表文章40余篇、十万余字,中篇小说《毕业时代》曾在《淄博晚报》连载3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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