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的新华书店

七十年代的桓台新华书店内景□于光杰

深夜读书,书架上的《短文精华》,让我又一次想起了家乡桓台新城的新华书店。

对新城新华书店的最早记忆,大约是我七八岁的时候。当年跟随父亲赶新城大集,我鬼使神差地走进了新华书店。记得当时书店中店员两人,一位个头高、国字脸、秃头顶的长者,一位年轻漂亮的阿姨,望之都有书卷气。书店东西跨度很大,里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现在想来那时或许与桓台二中驻在新城也有些关系吧。书店里的图书、地图、字画等堆得满满的,种类之多令人目不暇接。父亲见我在“小画书”(连环画)的柜台前挪不动步,笑笑说:长这么大我还没给你买过小画书呢,选一本吧。我毫不犹豫地伸手指了指《罗盛教》,父亲便买下来了。

以后再到新华书店,是我在新城城南小学读书的时候。城南小学在“四世宫保”牌坊附近,以北不远就是新华书店。当时经常在中午、晚上去转转。转转而已,囿于囊中羞涩,买还是不能买的。有次看到一本《短文精华》,厚度大约两公分半的样子,四十余万字,辑录了我国古今名家的几百篇优秀短文,可读性极强,书中的内容很是吸引我,定价却只有两元五角。用现在的话说是性价比很高了。阿姨屡屡见我爱不释手,便问道:要买吗?我慌慌地说:先看看。回去找出家人给的零用钱,远远不够。便省出买笔买本子的钱悄悄攒着。有空的时候免不了去书店瞅瞅,生怕人家给卖了。大约月余攒够了钱,立即风一般地刮进去,《短文精华》就成为我的了。

母亲自1963年开始教书,见我如此喜欢书,她告诉我说,你从小就喜欢书啊。1994年,我把母亲讲给我的内容写成散文《我与书》,发表在《桓台报》上,这是我的处女作。大意是一周岁生日时,亲友们在我身旁放上了钢笔、算盘、旧书,还别出心裁地放上了一张“大团结”和一枚公章,看我将来能升官还是能发财。众目睽睽下的我,一把抓起了那张“大团结”。正当众人欢呼雀跃的时候,“哧啦!”“大团结”一分为二,我的小手越过公章伸向了那本旧得发黄的书。自此,书与我,我与书,都有了不解之缘。初中以后,“下海潮”对学生们的思想冲击很大,诸如“百无一用是书生”,“万般皆上品,唯有读书低”之类的东西曾一度占据了大脑,有时去书店买书倒像是偷偷摸摸的事情。读高中时,桓台二中已经迁到了田庄镇,我成了这个学校的文科学生。不曾记得田庄镇有无书店,因为我仍是到新城的新华书店买书。1994年,我的一篇新闻稿在《淄博日报》刊登,更激发了我读书与写作的热情。1995年考上了淄博师专中文系,买书与读书便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事情了,但贵的书还是不能买的,而挑书买书的经验却慢慢增长了不少。或许是少年求学时对老家的书店有着莫可名状的感情吧,周末回家,还是习惯性地到新城的书店逛逛。走进书店,我总是瞪大了眼睛去搜寻那些七八十年代出版的老书。老是老了点儿,内容还是丝毫不少的。当时,“书非借不能读”在我印象中倒是非常深刻的。因此,去学校的图书馆读书就成了我每晚的必修课。记得那时,我的一个短篇就是在阅览室里读了校友张宏森的《狂鸟》后灵感突至而一气呵成的,后来发表到淄博市作协主办的《新大陆》文学杂志。正是这个期间,我有幸结识了市作协的老主席张雪先生。当时张老师对我有志于写作给予了很大的鼓励,非常热情地对我讲了一些创作经验。发表过我的小说的两期《新大陆》我至今珍藏着,但是对于写作,却时断时续,没能很好地坚持,想来真是愧对他的教诲了。睹物思人,惜先生已经作古。

1995年始,因为喜欢淄博晚报的副刊,偶尔写点散文之类的东西。手里经常捏着只有三四百字的稿子,逡巡在报社的走廊里,犹豫着,不敢敲任何一扇门。偶然的机会,又有幸与晚报的郝永勃先生认识,对于读书与写作,他亦经常给我以鼓励。那时,我常常想象将来的家里有一个书房,设计其实很简单:有一张别致的写字桌,一把结实的藤椅,一个台灯,还有三四个小型的书橱,橱中再有一些为自己所喜欢的书籍而已。经常梦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刻,自己在灯光下仔细地品读名家名作,或者写一点自己想写的文字,那该是多么令人惬意的事情啊!也是那时,师专一位年轻的副教授对我说,我教你一个读书的方法:作为中文系学生,第一阶段你要博览群书,语言、文学、历史、哲学、政治,诸如此类的书籍多多益善,知识面越宽越好；第二阶段,你要猛攻一点,不及其余。譬如专搞红学、莎士比亚、鲁迅研究或者文学创作等等,水平当然越高越好。这样,日后才会有所建树。他还打了一个十分形象和生动的比喻,说如果社会科学是一座连绵不绝的山脉,那么你所选的这个专题就是组成山脉的一个山峰,倘若你能攻下这个山峰,这样你在这个领域就占领了制高点,可以临“危”而不惧了。对于他的“面授机宜”,我至今感激不尽。毕业之后长年从事文字工作,买书与读书便成了我的嗜好。常常去城市里的旧书摊、去农村的大集上淘点旧书,有时也回新城的书店转一转。几个月前再去时,当年的阿姨仍在,与老者却未能谋面。问即此事,五十多岁的阿姨说她的父亲早已退休。是啊,转瞬三十年了。她竟能记得我从小学开始经常到书店买书,于是我心里感到莫大的满足。其实,我也为他们父女两代人几十年来一直坚守在书店而感动着。

忙碌之余,还是经常信马由缰地写点儿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会领着孩子到寄托着我特殊感情的新城的新华书店买点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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