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竹君” ▇郑峰

君子之交郑峰绘三十多年前在《淄博日报》副刊写了篇小散文:竹君礼赞。那篇文章大约是受了矛盾先生写的《白杨礼赞》的影响吧。现在看来,虽然充满了学生腔,但以竹寄意还是有一些的。

后来学画画了。竹子自然是花鸟画中不可少缺的角儿。即是山水画中,也常常以竹补阙,丰富画面,增添意境,诗情画意,有竹可也。

潘天寿先生在教学中就特别重视学生对画竹的揣摩。他强调中国画主要是运用线组织造型,体面之形成也往往依靠线与点,或类似点、线形状的笔墨结构组合。因此,他要求学生重视从兰、竹入手锻炼枝叶交叉的基本功。竹干,是直线交叉,兰叶是弧线、曲线和折线的交叉,竹叶是放射状个字形的组合。在这些线的纠纷交叉中摸索“密不透风”“疏可走马”的艺术形式的规律。说到画竹,首先想到的是我们本家郑板桥。出生在清代的郑氏,名郑燮(1693-1765),字克柔,号板桥,一生主要客居杨州。徐悲鸿曾在他的一幅《兰竹》画中题云:“板桥先生为中国近三百年最卓绝的人物之一。其思想奇,文奇,书画尤奇。观其诗文及书画,不但想见高致,而其寓仁悲于奇妙,尤为古今天才之难得者。”

在职时,我常常引用他的那首绝句诗,来自省和教诲同事；“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人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竹,之所以受古今文人的喜爱,其形寓意是主要的:未曾出土先有节,至凌云处尚虚心,宁折不弯,画家常借以表达士人的品质和操守,体现君子般谦虚而刚毅的精神情操。板桥的笔触以文人特有的浪漫情怀,去融汇于笔下的竹石图中:体貌疏朗,风格劲峭,不泥古法,自创一格,使后学者可望而不可即。

他还是一个在绘画、书法中注重师法自然的人。他的水墨画做到了不求形似,只求神韵,有时画中物象与其实物相去甚远,但细细品咂,内有深刻的象征意义。他曾在一幅作品中写下了自己的体会:“江馆清秋,晨起看竹,烟光日影露气,皆浮动于疏枝密叶之间。”他从竹子的千姿百态中得到灵感,让“眼中之竹”,转化为“胸中之竹”,借助笔黑,挥洒成“纸上之竹”。他绘画生涯后期寓意深远的水墨作品,显示出他“廉颇老矣”的心理和情感。

有人谈画竹,很注重用笔。甚至在用什么笔画哪部分都很讲究。也出现了不少研究论述郑板桥画竹用笔的文字。那位提出“笔墨等于零”的吴冠中先生谈画竹,就说了这么一段话:“有人说画竹干用大篆,竹枝用草书,竹叶用颜鲁公撇法,这里将画竹同书法混为一体了,其实都是在追求形式美的变化与统一,使绘画逐步脱离客观具象的约束,进入探索抽象规律的范畴了。特别是在折枝竹叶中,逸笔草草,管它是芦是麻!我们并不满足于这种绘画观点,也并不满足于前人画竹的成就和程式,“胸有成竹”之竹应不再是文与可或柯九思之竹。”他还认为,古人画竹确实概括出了精典的东西,但他们对竹林的全貌之美却未能细加分析,或进一步抽出其中形式美的条件和因素来。所以他认为:还是师法自然要紧!

我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任你是怎么有才气的画家,也难以描绘出自然界的千姿百态、万千气象。比如竹海。在江南它多半在山坡上,有时风动之时,其势确如海涛,浪涛随风波涌,声色俱全,声的节奏与形的节奏谱写出激荡心弦的乐章。不仅是竹,其他如大海,崇山峻岭,茫茫大漠,长河落日,旌旗猎猎,天高云淡,月明风轻……都只能是令人兴叹望洋,不易于用画面表现。只因如此,也就成了绘画现实表现和理论探讨方面,永无止境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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