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伟大

□张期鹏

细读这本《向栩诗文辑存》,我不禁也像它的编校者张国豪一样,感到“心酸泪润”。也许,在今日书海中,它是最不起眼的一本,但在我的藏书中,却有着难以估量的份量。

这是一本孙子为祖母编的书,用以纪念祖母姜淑珍先生去世一周年。祖母姜淑珍(1933—2011),山东临清人。抗战爆发后,幼年的她即随父母离开家乡。1948年毕业于淄博张店临中。1951年在张店地区开始小学教书生涯,期间辗转多所学校。1989年退休,从事教育工作近40年。退休后系统学习书画、诗词创作,积极参加当地书画学会和诗词社团的活动,老有所学,老有所乐,开始了“人生的第二个黄金时代”。

祖母的行为,给孙子张国豪以极大的影响。后来,他以优异成绩考入了山东大学文学院。同时,在祖母生前,他就帮助祖母将部分诗词、散曲、楹联及书法作品结集为《向栩作品集》印行于世；在祖母去世一周年之际,他又怀着对祖母的深厚情感,精心辑录祖母的诗词、散曲、楹联及日记、家书等,配以祖母的生前留影和书法作品,编成了这本《向栩诗文辑存》,以献于祖母灵前。

从这本书中我们看到,姜淑珍先生是一个非常平凡的人。书中收有她的一篇《个人总结》,分政治思想、教学工作量、教学能力、教学效果、教育工作、教学改革情况、社会贡献几个部分,都是一个普通教师的分内工作。她在30多年的教育实践中,除1958年至1971年曾担任过几个农村小学的负责人之外,一直工作在教学第一线,教过语文、数学、政治、历史、自然、地理、音乐、美术、体育等各门课程。即便是在担任学校负责人期间,也兼任主要课程,并没有离开过教学岗位。其最大的荣誉,是1985年在张辛小学任教时,被评为区工会工作积极分子。

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却有着一颗挚爱教育的火热的心。她说:“作为一个从教工作三十多年的我,这神圣的教育工作是我平生夙愿。”她在《我不遗憾——教师节抒怀》一诗中,还用诗歌形式表达了这一思想:“我不遗憾,选择了教育事业是我的夙愿,忠诚党的教育事业是我的信念,当一辈子孩子王使我心里更甜。”“几十年过去了,我还是我,一名普通的教员,但我没有辜负党和人民的培养期盼,我心中是多么坦然。”我想,正是因为有了这样坚定的信念,她才有了几十年的忠诚坚守。

退休后的姜淑珍先生,虽然也经历了一段单调、苦闷的生活,但长期养成的工作习惯,使她很快就感到了白白浪费时间、空耗生命的可惜。她在处理好日常生活的同时,很快就转到了读书、练字、创作诗词上来,决心“老有所学、老有所为”。她在《心声》一诗中这样倾吐自己的心愿:“退休不堪闲无聊,翰墨丹青陶情操。一生平平无奢欲,但求晚节步步高。”她在《寄语》一诗中这样鼓励自己:“莫道夕阳情谊短,且看晚霞倩影长。花甲应怀凌云志,古稀更效少年郎。”很快地,她就迎来了人生的第二个春天。

更加令人感奋的是,通过书中的那些诗词作品,我看到了一个老人关心国事、关爱他人、弘扬正义、坚忍不拔的个性风采。在《怀念周总理》、《国庆节缅怀毛主席》、《瞻仰陈毅总理纪念碑》、《怀念朱德元帅》诸篇中,她表达了对老一辈革命家的无限崇敬之情；在《庆香港回归》、《庆澳门回归》、《神舟五号》、《鹊桥仙·观神舟七号升空》诸篇中,她抒发了对伟大祖国的热爱。在《上海养老金案随感》中,她痛斥贪官污吏；在《悟》中,她写出了深刻的人生道理:“人生如梦不久长,善恶确是心中藏。临终名利全抛却,只有罪业有报偿。”

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她那些抒发个人情怀的小诗,那是一个老人、一个老教师阔大胸怀的动人展现。她在《落叶》中表示:“心愿只为沃泥土,壮根护干报春晓。”她在《重阳即兴》中抒写:“光阴似水不回首,花甲退伍未卸装。奋劲擂起进军鼓,暮年为党增霞光。”有时候,她甚至会《梦进课堂》:“胸怀欣喜进课堂,口似悬河授业忙。浓浓师生真情意,醒来却是梦一场。”在《诉衷情·师生重相逢》中,她则记下了师生重逢的欢乐与温馨:“三十几年重相逢,尽在无意中,师生互拥抱,别泪双脸生。光逝去,又相逢,情更浓,昔日光景又显眼前,暖如春风。”其中,我最喜欢这首《鹧鸪天·偕孙游渔洋故居》:“偕孙重游渔洋居,尔讲典故吾惊奇。他比导游讲得精,游客个个眼迷离。古稀年,争朝夕,重温文史重塑己。免在孙前尴尬相,昂首轻装再进取。”这首词有故事、有细节、有感慨,处处体现了她对爱孙的喜爱之情,还表现了她要与爱孙开展“学习竞赛”的决心,读来情趣盎然。

姜淑珍先生的一生,真可谓不断学习、不断进取、不断超越的一生。正如她在《老年人学习书画能延年益寿》一文中所说的那样:“‘活到老,学到老,八十三上还学巧’,这是一句中国古老的谚语,这说明学习能延缓衰老,学习应伴随着人的一生。”“退休后,工作的重担没了,家务事虽有但轻了,较多的时间是属于自己支配了。我不能虚度这人生的第二个黄金时代,所以要珍惜它、利用它。”这样的人生,难道不是完美的人生、伟大的人生,让人无比尊重和敬仰的人生吗?

感谢国豪,为他的奶奶编了这样一本书,使更多的人在体味他们的祖孙深情时,知道了世间还有这样一个平凡而伟大的人。感谢淑珍先生培养了国豪这样优秀的青年,使我们从他身上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正如国豪的爷爷、81岁高龄的张学珠先生在送我此书时所写的那样:“国豪编辑该书居功甚伟,小功臣也!”国豪之功,是对奶奶的、对家庭的,也是对我们这个社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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