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画家杜月涛冠名的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中国书画篆刻艺术名家工作室杜月涛山水花鸟高级研修班学生们的学习已告一段落,听说导师和学生要出一本师生画集,同时又得知月涛的家乡邀请他参加由政府主办的中国(淄博)第四届书画艺术品博览月活动,安排“杜月涛中国画展”展出。在这儿,我向他祝贺,祝贺他在教学上取得了可喜的成绩,也祝贺他在艺术上取得的更大收获。
从杜月涛离开他的家乡来北京求学工作,转瞬三十年过去;三十年中,他有欢乐也有痛苦,有所得亦复有所失,在冬去春来数十年如一日的学习、采风和创作实践中,博得一个广为流传的“奇人、奇才、奇志”的声名。
不论是“察颜观色”的花卉写生,抑或是对“山水体道”的大山大水的丘壑营造,这在杜月涛的笔下早已形成他“杜家山花”的风格样式,近年来我有幸多次目睹月涛作画,我愿称他为当今中国画家中的有大魄力者。
思齐斋与西双版纳
思齐斋是杜月涛建在西双版纳的画室。这应当是月涛画艺的一个新进境,它标志着艺术家的追求有了一个新的起点并进到更为开阔博大的新阶段。
2013年的春节我是和月涛、他的学生还有几位画家朋友在他的思齐斋画室度过的。那种热烈的气氛、兴奋心情,和版纳植物园及自治州领导给我们的真挚热情的欢迎,令我难以忘怀。
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以《论语·里仁》篇的这个典故命名的杜月涛教授的画室,除了品德修养方面的含义,在月涛则别有一解。月涛是淄博人,生在齐国的故都,他总要记起春秋战国时代驰骋在这片热土上的那些先贤,同时,他更愿意把自己的故乡和齐鲁大地、与祖国光辉灿烂的传统文化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即便走进版纳,即便要走得更远,他总忘不下自己的出发点。这是他的故土情结和传统情结。
对我来说,初次来到版纳太有戏剧性,似乎永远要使我留在这激情的回忆中。2012年入冬,北京的生活用语陡然跳出一个新名词——霾,相应地,路途上的行人也多戴上了口罩。和月涛一起离开北京的那天,正是一个雾霾的早晨。奇妙无比的是,甚至也忘记了黄昏时从景洪到版纳的一段公路,竟仿佛当晚便空降到了梦幻中的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这是真的。月涛的思齐斋画室紧傍植物园的侧门,从五层楼的画室透过轻轻飘荡的棕榈叶正俯视着罗梭江上的吊桥。也许是他太想念久违了的“后花园”,也许是他更能体会我的向往心情,当晚月涛就带着我和先到的他的学生们走在月光下的植物园中了。往日的这个时辰,从我的南窗看夜空,月亮总是在偏南方向;而今晚版纳的月亮,却就在我们的头顶,脚下一片清光,恍若霜雪之洁白;更令我惊叹的是,在北京好像很难见到星星了,而在这里,在开阔的夜空中,竟是满天星斗——何况周遭的空气中更是散发着满园的芬芳,莫怪月涛从此是要与版纳为伴了!
行路与读书
说来奇也不奇,不奇也奇。有董其昌的点化,画家们便尤其看重“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杜月涛从1986年骑一辆单车踏遍大半个中国。他的行踪画迹早引起人们的注意,还是在上世纪的九十年代,孙津和徐恩存便写了一本《杜月涛与水墨画美学》(西泠印社出版,2001)在研究他。照我看,他的人生智慧和胆魄,大半是从“行路”中得来,这是颇异于常人的。而他的“读书”,在常人看来,更是近于疯狂。我认识杜月涛,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他到中央美院美术史论系完成硕士研究生的学习,之后他便失踪了。若干年以后我才知道,他在中央美术学院首届中国画写意高研班读书,然后依次在杭州的中国美术学院、北京的中国艺术研究院、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深造,并在北师大获得哲学博士。他并且曾与夏威夷大学教授成中英先生切磋探讨周易问题。敢于抛却一切名利再用二十余年进名校苦读者,杜月涛可谓“奇人”也;又从三十年不间断写生看,杜月涛堪称“奇才”耳;这样一位人物的出现,若非有“奇志”者所不敢为矣。去年春节,有一位迟我几天赶去版纳看月涛作画的企业家女士,我问她是怎样结识画家的,她说是在北京大学的一次研讨会上听杜教授发言后走近这位传奇画家的。文怀沙先生在为孙津、徐恩存前述专著写的序中讲到:“杜月涛是当代中国具有才情的青年画家。才情是艺术家最可宝贵的品质,益之以丰满的文采和风骚,他的画作必将日日新、又日新,成为北京画苑一怪。”而我想到的是陈师曾在论文人画之价值时所说的,“文人画之要素,第一人品,第二学问,第三才情,第四思想。具此四者,乃能完善。”也许这便是早年杜月涛细细推敲师曾先生这几句经过深思熟虑写下的警语,在他心底我想肯定会是产生深深共鸣的。
怎样是“大匠之门”
齐白石无疑是杜月涛最为崇敬的20世纪中国画大师。在版纳看月涛作画,我一边便在想,白石老人那一方“大匠之门”的篆刻究竟是怎样的含义呢?对照杜月涛的画作,我忽然想到白石老人这两句最为脍炙人口的画语:
青藤雪箇远凡胎,老缶衰年别有才;我欲九原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
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
我和月涛说:一点也不错,应当清楚地肯定下来,这就是你所认定的传统。徐文长、八大山人和吴昌硕,这既是白石老人所最为心仪的中国文人画的精华,也是中国文化结出的最丰硕的果实,同时它也是整个中国绘画传统中最为动人心魄的一支重要传统。我们记得吴昌硕曾画过一幅“三千年结实之桃”,齐白石后来也画过一幅“两个千年之桃”。这都是什么意思呢?想一想在康有为、陈独秀几乎要一古脑把文人画当作脏水和婴儿一起泼出去的时候,是陈师曾力挽狂澜,以他的开阔眼界和识见,在对照着十九世纪后半叶以来“印象派、未来派、表现派联翩演出”所出现的欧洲画坛的“思想之转变”,即对“足见形似之不足尽艺术之长,而不能不别有所求”的全新认识,给予了深刻的揭示,并且是以极自豪的主人翁的高明见解充分阐释了中国文人画的“深微奥妙”,我们对这一支傲然于世界的伟大的文人画传统是感到何等庆幸啊!
一位同时也是理论上的巨匠黄宾虹,特别地针对着转型中的中国画坛弊端讲了这样沉重的话:“仿古之画即将推翻,而折中一派不东不西,国画灵魂早已飞入九天云外,非有大魄力者拯救疾苦不可。”
而说到“有大魄力者”,我便想到刘骁纯在孙津、徐恩存专著《杜月涛与水墨画美学》“序二”说的那句话:“杜月涛的艺术道路可视为延续文人书画传统而求新变的路向。如果没有胜于古人的气势,这一路向难有希望。正因为如此,我寄希望于杜月涛的未来。”此为知言。
写生与写心
环顾宇内,有如杜月涛一般的胆魄与气势确不多见。这是他的创构给人的最强烈的感受。“夺造化,移精神,这是杜月涛一以贯之的艺术主旨”(孙津、徐恩存),一种“扑面而来的画面气势”,“一种摄人心魄的豪侠之气”,这“比完美无缺更重要”(刘骁纯)。月涛画作的这一特点既表现在他的对景写生,更表现在他的“写生即写心”的创作主张。
“边鸾雀写生,赵昌花传神”,“写生”与“传神”应是中国画传统最基本的要求,但真正能把握好传承与写生的关系而不顾此失彼,却成为晚近中国画学发展一大症结。故陆俨少先生曾有如是感慨:
唐志契《绘事微言》有云:凡学画,看真山真水,极长学问,便脱时人笔下套子,便无作家习气。
顾自明诸贤,以逮四王恽吴,学古硁硁,要能脱然自拔,以与真宰谋者甚鲜。雍嘉以还,末流益頽,所谓木刻泥塑,诚慨乎言矣。在今而言画,若犹遵此绝港,何期于江海!(陆俨少:《序吴一峰纪游画展》,1944年重庆)
而李可染先生则径直将他1954年以来的写生活动肯定为导致自己画风大变的关键,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有“南陆北李”在前,杜月涛认识到,坚持写生不仅是“气韵生动”的基础,也是扭转数百年画坛弊端、改变硁硁仿古风气、摆正画家与自然关系(所谓“以与真宰谋者”)的重要历史经验。
而“写生即写心”,实即月涛对“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两者相一不二的认识一种简括的表述,他认为中国写意和西方写实绘画一个最明显的区别,就在于西方太拘泥于客观真实,而东土更偏向于缘物抒情,“写生即写心”所表达的意念,本质上是要强调写生的目的并不在客观地复制外物,而是要在与心灵的对话中抒写心志和表达自己的情感。
看月涛在版纳植物园对景写生,煞是好看,可称平生壮观。眼前并无画案,亦无须通常学童所用画板画夹,只将丈二匹平铺在垫了毛毡的地上而已,是土地、草地,亦无特别考究,大抵随坡就势。并非故作佯狂率意而为,相反,作画时是全神贯注的;他要画菩提木、火焰花或炮仗花,是早在心里盘算的。前一天晚上一切准备停当,且提醒学生清晨早早出发,仿佛画家要唤醒大自然,植物园的嘉木鲜花芳草也正伴着朝露喜迎她们的知音。只不过这位画家作画,全不类那种甚谨甚微精细描摹的做法,大块结构之下,笔力沉雄而不失其鲜活要妙是其特色,谨毛失貌决为画家所不取。
在版纳的思齐斋画室,我和月涛讨论起朱乃正的水墨画(离京前中央美院美术馆正举办以“黑白东西”为题的朱乃正书画展)——如所周知,朱乃正教授是公认美院极有才华且中西兼长的油画家、书法家;而杜月涛的看法是,即便如此,“朱乃正的水墨也还是像他的油画风景一样隽秀温雅”。相形之下,杜月涛则是更加强调:大写意的中国水墨,突出的特点就是以笔墨之用笔来“气夺造化”。
山水体道
我称杜月涛为有大魄力者,还应当把视线转向他的山水画。固然,明清以降艺术大师如青藤雪箇辈,竟多出于花鸟禽鱼之门,而山水重镇,如石涛四王之争,则尤为传统变革之关戾。在这方面,前有王履《华山图》,后有石涛“搜尽奇峰打草稿”,可资借鉴者甚是丰厚,况且可染先师亲口谆谆垂教:“你有这么扎实的绘画基础,一定要拿起毛笔直接到大自然中去写生!”更是让月涛牢牢记在心里。要推翻仿古者,直面大自然的山水“写生”实为第一要务。一个令人惊异的消息是,2012年北京保利秋拍杜月涛的一幅《太行深处》以63.25万元的价格成交,不仅创出他个人山水作品的骄人纪录,而且曝出他过去从未示人的艺术表现的另一个领域,从而可令世人得窥其艺术全貌。其实他对山水题材的涉猎和投入的精力是并不让于其他方面的。具体说,从1995年以来,他已有不止“十上太行”的记载。正如他的学生所披露,原来杜老师的时间安排,竟如候鸟一样,是随四季在追寻着他心中的绘画:既然冬季在版纳,春季的谷雨前后要赶菏泽、洛阳牡丹花开,夏秋之间便是他带学生进山的季节。他不仅对北方的太行山系与黄土高原情有独钟,且也和学生一起领略井冈山、泰山、黄山和桂林的宏伟、雄奇与秀丽。故其山水之作,非但不容小觑,毋宁说,欲一窥画家心胸,正当循此途径以叩问其林泉之志。
关于他的山水画,笔者在这里只想提示这样两点:一,从艺术本体追求的角度看,这一时段,美术界正处在关于笔墨问题大讨论的特殊背景中,而杜月涛此时正在杭州中国美院结合书法篆刻深入钻研中国的传统笔墨,因此反映在他的山水创作中,就特别看重赖以传达画家情感独特笔墨语言的一点一画所蕴含全部功能的含金量。二,此一时段山水多以素笺巨帧形式体现“竖画三寸,当千仞之高;横墨数尺,体百里之迥”(宗炳:《画山水序》)的博大雄浑意致,既不失特定写生场景的独特朴野亲切面貌,更寄托了画家气象高远的主观情怀。
且用心的赏画者,可能会问:为何画家将他的一批画作皆命名为《丰乐家山系列》呢?“家山”者,故乡之山水也。“山水”古来有江山社稷的深刻寓义,杜月涛触景生情,无论《别有洞天》(2009)、《白云回望》(2010),抑或前面讲到的《太行深处》(2012),所谓“象外之象”,无不别有所寄焉。而“丰乐”所指,则典出欧阳修“与滁人仰而望山,俯而听泉”“与民共乐”(见欧阳修:《丰乐亭记》)的佳话,其意亦深矣!读一读还是在2004年月涛写下的那篇短文《太行山写生记》,当我们读到“笔走丹青,风吹纸碎”那样的句子时,庶几令人亦呈身临其境之感。而月涛曾和我说,此刻他想起了《论语》里孔子与他的学生子路关于《诗经》中的故事:
子曰:“衣敝緼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意谓只做到不嫉妒不贪求是不够的,还要有更远大的志向,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不忮不求,何用不臧”见《诗·邶风·雄雉》)
西双版纳的召唤
春节过后、清明之前,月涛又约我到菏泽牡丹节赏花。一方面是带学生上写生课,一方面又是他每年都不肯错过的画牡丹的最佳时机。菏泽人都知道这位每年来画牡丹的大画家,他并且受聘担任着菏泽学院教授。这里是《水浒传》英雄活动的故地,曹州精品牡丹园到处飘扬着关于水浒英雄的小彩旗,“唯有牡丹真国色”,民俗与历史传奇交织在一起,甚至早从互联网上结识杜月涛的画家粉丝们也会不约而同地从各地向菏泽聚集。这一切使你充分感受到那种只属于杜月涛的雅俗共赏的群众基础。
然而,杜月涛的艺术征途确乎踏上一个新的阶段。今年春节前月涛照例带学生到西双版纳写生——这一次是指导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以他的名义命名的一个高级艺术工作室的学生来上写生课。令我兴奋的是,新春佳节期间,不仅月涛和他的学生和我通电话,月涛还介绍我和正在他的画室做客的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的州长在电话中交流,他特别热情地表示“希望能带出一个西双版纳画派”,这当然是对杜月涛教授的教学工作给予了极大的支持和鼓励,也是我得到的杜老师教学成效的重要反馈。我想了很多。去年春节我有幸和他一起初访版纳,刚到那里他就买了一本《大青树下》(蔡老学生冯耀宗著)送给我,是介绍我国著名植物学家蔡希陶院士如何带领他的团队在极艰苦的条件下创造性地开拓出我国这一块极珍贵的热带植物园的。蔡老就是中央美院毕业的老校友王晋元的岳父。而杜月涛在1988年春节第一次到西双版纳正是通过这位前辈云南画家的热情帮助才得以实现的。他从菏泽画到洛阳,又从洛阳画到北京,从北京画到太行山,现在又画到远离北国的版纳热土。
月涛还从版纳打电话来告诉我,今年春节他画了一幅《满天星斗》,是他新的花卉创作,多么富有想象力!虽然还没有看到,但我觉得这是一个信号,我在前面说他“进到一个更为开阔博大的新阶段”,这不仅是题材和技巧,更是境界。我记起这位对中国水墨大写意着实已经痴迷的画家是一直和我讲“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讲“技近乎道”,讲“知行合一”与“天人合一”的。这其实是他一以贯之的画道信条。而在技道合一和能动地驾驭自然、驾驭社会的意义上,我最欣赏的是他将自己的艺术理想和今天人人都在反思的诸如生态平衡,以及真正意义上的社会进步自自然然地结合了在一起。
2014年7月18日,农历甲午盛夏入伏,时客京华王府井九重轩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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