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再远方

○宋永照

宋永照,淄博市青年作家协会主席,作品散见《诗刊》、《青年文学》、《时代文学》、《绿风诗刊》、《扬子江诗刊》,著有诗集《茧》。

从哀鸿遍野的眼睛里,看到一个燃烧着的秋天,他热爱那些火焰,也热爱和火焰相生相伴的尘烟。

——题记

1

隔壁同事蒋局要到外单位高就,在这阳光依旧浓烈的秋日午后,兴冲冲地收拾着办公室的杂物,临了,将一盆面黄肌瘦的金钱树赠他。

看着那盆满是倦容的金钱树,枯黄的容颜让他有了莫名的心疼,想着如能让她焕发青春,该是怎样的一份功德。

如此的一盆树,竟让他安于静寂的心里充盈着蓬勃的暖意。

世间万物,相遇皆因缘,哪一丝秋风吹落哪一片叶子,有谁说得清前因后果。

2

就在这个秋天,他的事业似乎陷入了困境,他以莲花的姿态静默,在静默中慢慢地以干涸喂养血肉模糊的撕裂,是的,是撕裂,是曾经发生过或者正在发生着的撕裂,他以撕裂的疼感测量眼睛里雾霾的深度,每一尺每一寸,皆自沉于自己的宗教。

他知,他的脚步再快,亦是无法追赶那一阵远去的秋风,他的目光再长,又如何能够拦住一辆飞驰而去的列车?因而,他并不惧怕飓风、海啸、台风,以及与之有关的所有毁灭,毁灭之后的所有废墟。

一颗疲倦的心,渐渐沦落成废墟之上的落日,苍凉,辽阔,澎湃,却又断无生机。躲进时光阴影里的一声苍老的咳嗽,再无葳蕤,一场秋雨也会熄灭蓬勃的欲望么?一切随它。

3

冬天来临之前,阳光嫩嫩的,肯定会被第一朵雪花,咬破嘴唇。这样想着的时候,他自顾自地笑了,还能怎么样呢?他只能用一首诗的灰烬,为受伤的阳光,疗伤。

其实事业上的困境,并不会让他消沉的,至少,他还有温暖的家,还有他爱着的家人。

周末的时光,安静地坐在藤椅上看书,妻洗完衣服又在收拾卫生,儿子上高一了,周日正常上课。偶尔间有点恍惚,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幸福吗?至于其他,随他去吧。

合上书,望着窗外的人工湖,湖面上漂着些许的落叶,良久,他还是将最后的瞭望,收藏进了一本书里,还没来得及看清一朵花,花里的露,以及露上的风景,秋天,就老成了这般模样。

一阵秋风吹过,有雁阵飞向远方,再远方,那是故乡的方向。

更多的时候,他只能以酒为翼,飞向故乡。秋天老了,摇落所有思念的词语,却还是让那一丝丝的疼,滴成了秋水。

当雁鸣一声声将秋意剖开,风的脚印早已零乱,在一片秋霜上书写的思念,踩疼了不断走远的鼓点。一声病若游丝的叹息,淡远了旌旗千里、雄兵百万。是否可以留下一声孤独的雁鸣,秋阳共度,把故乡,守望成日渐消瘦的炊烟

4

晚间,出门时竟然忘记了带钥匙,幸好他的内弟住在楼上,只好来到内弟家,静等儿子放学。

内弟家在楼顶,门外是一个极大的露台,种植了些许家常蔬菜,已枯萎。月光清洌,将整个露台装扮得有了朦胧的醉意。

他没醉,意识却在梦与非梦之间游离徘徊,此时,夜凉如水,此时,心怀空濛

5

是谁说的:“当上帝关上所有的门时,他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子”。

他来来回回的足音叩不开任何一扇哪怕是虚掩着的门而窗子亦没有开启的迹象,又能怎么样呢?他只是沉浸在颓废溶液里的一件无关紧要的标本,且沉沦,且枯萎,且称了想着销声匿迹安静着的意。

他已经习惯沉默,在沉默中将躲在一片落叶中的温暖,一丝一丝,抽成了最后的一抹寒烟。有月光可以对饮,那就不必自斟自酌,将这个秋夜细品。

霜降后的日子飘如落叶,那优雅的姿势,陶醉了一片秋霜,季节踏霜而行,秋凉碎在一杯酒里。秋风早已无力扶起一个醉倒的空杯,最后的一滴酒,从他的唇边逃离,夜色一如他此时的心境,保持沉默,想那些偶尔吐出的醉语,亦是温暖的吧?大片大片的霜,埋伏在夜的深处,等待饮过月光酒的马蹄,踏出一片薄凉的秋意。

远方,再远方,那些遥不可及的意念,亦如这月色罢。

只是那些闪烁的星光,沦陷成他眼中豢养的火焰,其实,他热爱那些火焰,也热爱和火焰相生相伴的尘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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