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海边居住的时候,陪外孙到海边挖沙蟹,看见通往沙滩的路上两个中年渔民在卖他们刚打上来的鲳鱼,那鱼干干净净,身上闪着淡淡的蓝光,鱼眼也很有神,好似放到海里会游走一样。这俩渔民也很有特点,一个壮的像头牛但个头不高,不爱讲话,见谁都腼腆地笑笑,他的年龄好似稍大一点;年轻一点的那位则适中的身材,端正的五官酷似电影演员何冰,讲起话来和风细雨,与其他渔民那高嗓门形成很大反差,如果不是那张黑的泛亮的脸,谁也不会认为他是饱经风浪的渔民。在沙滩上玩够了,回家路上顺便带上几条鱼,放到锅里加点葱丝姜丝蒸几分钟,那种鲜美是无法忘怀的。后来鱼几乎天天买,对卖鱼的人渐渐熟了,加上他们的秤足足的,笑容暖暖的,在买鱼的同时也与他们交流起来,知道了这是亲兄弟俩,姓孙,只不过那位看起来年龄大点的是老三,另一位是他的二哥,买鱼的人们统称他们孙老三。
在海边渔民出海打渔一般最少是两个人,除了父子、兄弟,其次才是找个合伙人,孙家弟兄俩被称为最佳搭档。
只要有人提着海鲜回来,有人就会问一句,“孙老三上来了吗”。谁家的孩子、亲朋好友来了,主人会急匆匆地向海边走去,对遇上和他打招呼的人往往扔出一句“到孙老三那去”。
大家都爱买孙家弟兄的鱼,他们刚打上来的鲈鱼因刚脱离了大海缺氧在痛苦地扭动着,黄咕鱼张着大嘴鱼鳃一张一合地发出咕咕的叫声,海鳗象蛇一样在船仓里乱窜,那些海蟹则你钳着我我咬着你乱做一团。往往他们的船还没上岸,买鱼的已在等候。船拖上来后,孙家兄弟便一个称鱼一个收钱,老二还一边用浓浓的胶东方言大声说着:“鱼最好清蒸或清炖,不要炸着吃,鱼肝不要扔掉,给孩子吃最好。”一天,卖完鱼的孙家兄弟一边脱着打鱼时穿的皮衩子一边对我说:“你知道我们打的鱼为什么新鲜吗?因为是用的韩国网,这种网鱼只能进不能出,早进网的鱼在网里仍然生活着,这网花了7.8万元,你就是春节来也能吃到我们打的鲜鱼。”
随着沿海加大力度的开发,全国各地的人们纷纷来海边置业,海边居住的人越来越多。孙家弟兄打的鱼却越来越少了,因为有更多的渔民买了他们那种渔网,还有的渔民在休渔期偷偷出海,也有渔民用禁用的网将极小的鱼捕上来,海里的鱼也越来越少了,鱼价也翻着倍地涨。
人们还是喜欢到孙家弟兄那儿买鱼,他们上岸的时间不如以前准时了,等的人越来越多了,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孙家弟兄俩似乎有些歉意,他们在海堤上安装了一间白墙蓝顶的板房,房前用几根木柱支起来搭了一个遮阳棚,棚下放了一张不知用了多久的矮矮的小方桌和许多高矮不齐的小板凳,桌上一把布满茶垢的壶和品种不一的七八个茶碗,板房的东边拴着一只黄色的看家小狗,这只小狗表情冷漠,对谁都不理不睬,更别说看家。孙家弟兄出海从不关板房的门,买鱼的人们谁先到就到板房里烧上一壶水,冲上一壶茶,茶叶品种经常变,不变的是从没缺过,谁都知道是来买鱼的人放下的,从来也没听到谁在炫耀。再后来,来这里的人不仅仅为了买鱼,孙家弟兄还没出海便会有人来到这里摆起龙门阵,南腔北调及普通话交织在一起,听起来像一曲交响乐,穿各种名牌衣服及文化杉的人共同端着布满茶垢的小茶碗反倒使人感到很和谐|。
几天后路过孙家弟兄的打渔点,看见路旁围了好多人,走进一看,一只白色的小亰巴站在路边,眼泪汪汪,后腿直立着,前腿像作揖一样抱起,对着一辆越野车在上下摆动,孙家老爹急得不知所措,对围观的人不断地说:“城里的狗怎么这脾气,一天一夜了没吃一点东西,看见像它主人的车就站在那儿作揖。”原来这小狗的主人是来这里度假的北京人,经常来这里买鱼,临走把小狗送给了他们。没办法,孙老爹只好把小京巴也抱到板房的西边,栓在那只小黄狗的旁边。渔民的狗是不能与主人同居一室的,这只高贵的小京巴同看家的小黄狗开始同甘苦,没人给它洗澡,没人陪它遛弯,同小黄狗吃一样的残汤剩饭,它洁白的皮毛变得脏兮兮的,没有了光泽,整日趴在地上,无精打采,偶尔有来买鱼的人扔给它根火腿肠,它也懒的撇一眼。
小京巴的日子在熬着,打渔的弟兄俩和前来买鱼的人的生活在继续着,海边的秋天要来了。虽然海边的秋天比海边的夏天更美更舒适,很多来度夏的人开始往回返,来这儿买鱼的熟人每天都在减少。一天,人们在等渔船的时候,看见沙滩上有一团沙子在慢慢移动着,这团沙子缓缓地离开了沙滩,移到了孙家弟兄的遮阳棚边,不知谁喊了一声“是只小狗?”,这狗长长的毛发沾满了污垢,一缕一缕地挡住了大半个脸,它的一只脚好像受伤了,走路失去了平衡,看见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它疲惫地抬起头马上又低了下去。一位来买鱼的人将刚吃了一口的包子扔过去,这狗一口吞了下去,怎么赶它也不走了。人们看它这极落魄的样子给它取名“萨达姆”。以后,“萨达姆”、小亰巴和小黄狗组成了不和谐的一家,前来买鱼的人也不断给他们带点吃的,他们各自为政,互不往来,小京巴依然清高,小黄狗仍然冷漠,只有“萨达姆”精神了不少,每当夜里孙家弟兄轮流在板房里值班看船的时候,“萨达姆”会整夜地站在板房门前,有点风吹草动就大叫不止。
准备返回淄博的家了,我悄悄地在小板房的窗台上放下一盒茶,又给每个小狗一根火腿肠,离开了我喜欢的大海。
来年五月底,我又来到这里,邻居们告诉我,孙家弟兄出事了。第二天我来到孙家弟兄的打渔点,小板房的门上锁着锁,房前遮阳棚上的遮阳网像被风吹坏的蜘蛛网一样随风飘荡,小方桌上布满了沙土。这时一位渔民的妻子走过来,告诉我,这里打渔的弟兄出事了,大约在四月十日左右,这天海上风浪很大,弟兄俩出海了,还真打了不少鱼,在回来的海上,一个大浪把船打翻了,弟兄俩竭尽全力想把船正过来,可穿的皮衩子灌满了冰凉的海水,多次努力体力不支,老三被大浪卷走,老二获救。
心情沉重的我,站在孙老爹用望远镜望海的位置,久久地望着大海,仿佛看见一条船乘风破浪驶来,船头立着的是老三,跟随其后的是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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