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村寨战争

□宋轩

民乐县有许多村寨名称都有“城”的后缀，比如武城村、土城村、山城村等，细细考证，凡名称有“城”的村，都在祁连山腹地。

民乐县地处甘肃省南部，与青海接壤，素有甘肃南大门之称。国道227线就像一条美丽的丝带，通过祁连山关隘扁都口，一头拴着青海，一头连着甘肃，世代唇齿相依。与民乐县毗邻的是青海省的门源县和祁连县，只隔着一座大山，历史上青海的牛羊翻过祁连山，便到了北麓的民乐县，民乐县的牛羊，也时不时光顾青海的青青牧场。这里的牧民相互基本都认识，扁都口就是一个联姻的长廊，历史上多少民乐的小伙和姑娘被入赘和远嫁青海。毕竟青海的牧场可以吃到牛肉，喝到酸奶。

这也给两地的交流埋下了隐患。青海的牛羊到了甘肃，甘肃的骡马跑到青海，难免为此而产生猜忌和争议，甚而发生械斗。历史上这样的事件真不少，甚至直接诱发战争。

民乐县称为“城”的村寨都扎根在祁连山北麓的峡谷隘口。扁都口地势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也是青海通往甘肃的最大关隘。历史上民乐地处西域，而青海则是吐蕃的领地，属于异域，多少次中原地区与吐蕃的争斗都在这里发生，分分合合，经久不息。民乐扼守扁都口的许多村寨，都与军事有关，比如南丰镇的马营墩，顺化镇的曹营村、旧堡村、顺化堡村，丰乐镇的双营村等。而城，其军事地位要比营、堡和墩重要得多。

民乐县扁都口一带，有三角城村、铁城村，还有汉阳城（马营墩）遗址。从空中俯瞰，这两个村一东一西，成犄角之势，牢牢扼守着扁都口，成三足鼎立之势。扁都口有个文物保护单位土牛城，驻扎在峡谷以西的高山，海拔3000米，可以居高临下，俯瞰谷底，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远处就屹立着三角城和铁城子，还有马营墩村。可以想见，当来自青海的吐蕃蕃腰胯长刀、骑着战马如风般冲出扁都口时，土牛城的箭镞就像雨一样射向谷底，不远处山顶的烽火台狼烟四起，将战争信号传递给几公里外的马营墩，马营墩的烽燧接力将危险的信号迅速传遍民乐大地，人们拿起长矛，穿上甲胄，迅速由民变兵，投入到外族入侵的战争。多少年了，民乐先民的无数牛羊和人口，兵败被押解到蛮荒的青海，悲歌当哭，延续了无数的悲伤离合。现在青海祁连县的许多土著居民，都来自民乐。但他们适应了高原的环境，山外的民乐，就像天上的云彩，引不起他们丝毫的留恋和注意。

我在南丰镇的冰沟村高高的山峰，看到过烽燧。这里虽没有叫城，但历史上肯定驻扎过营地，也许就叫冰沟墩，后被人们称为了冰沟台子。其实道理一样，墩者，台者，皆为高地。这里扼守着另一个峡谷，较之扁都口更险峻，逼仄，没有路，峡谷流淌着滚滚洪流，冬季冰河封道，难以通行。但在枯水期，从青海冲出的兵团会踩着冰雪和荆棘，飞一样地到达这里，从冰沟村攀援而上，直捣河西，或包围土牛城、三角城、铁城，让这里的士兵成为孤军。可见古人是何其伟大，每一个危险的隘口，都逃不出他们鹰一样的眼睛。冰沟台子驻军的营房，应该归属附近的铁城子管辖。

依次向北的防地，出现了南城子、东城子、山城子、土城、武城、瓦房城、临松城，一路向西，绵延至甘州、酒泉、嘉峪关、敦煌，直捣玉门关。这些被称为城的小村，均固守着祁连山从青海通往甘肃的峡谷要塞。在南城子村，现在还残留着一截古城，虽被岁月侵袭、风吹雨淋，依然牢固倔强的兀立在漫漫荒原，倾诉着那段凄风苦雨的往事。东城子、南城子现在虽已归属肃南裕固族自治县，但距民乐城不足十公里，历史上都是民乐的草原，民肃两县人民本为一家人，而建制划分，已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事了，在历史的烟云中，尚是一丝刚刚点燃的火星，微小，缥缈，而崭新。

民乐的大地，满是被称为城、营、墩地村落，说明历史上这里是一块军事要塞。而一些延化了的村名，依旧遗留着战争的痕迹，比如永固镇的南关村，南古镇的城东村、城南村，分别是永固古城和临松古城的方位。而这两个地方，年代要比民乐城久远得多。明清以前，扼守民乐的古城，南为永固，北为临松，两城亦成犄角，扼守着漫漫民乐大地，那些被称为城的村落，则是两大古城的营盘，共同防护着民乐的山川，民乐的先民，民乐人民的牛羊，和茂密丰稔的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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