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风筝

章新俊

一场春雪过后，昨日还依然料峭的寒风，一夜间竟温软如玉，催着草木泛出了青涩。吹面不寒杨柳风，这样的天气，正好去放风筝。

我从商店给女儿买了一个“蝴蝶”般的风筝，满以为她看到会欣喜，结果她却将风筝丢在一边，嘟囔地说，同学们都说商店买的风筝飞不起来。女儿的话触动了我的思绪，童年的那些春天，将风筝放飞在蓝天，何尝不是我那时最大的渴望呢？

记得在春风融融的周末，我和左邻右舍几个“鼻涕虫”伙伴，早早地写完作业，凑在一起做风筝。书上所说要必备的材料，像竹篾、胶水、皱纹纸、卷线轴，我们一个也买不起，但这根本无法阻挡我们动手做风筝的热情。成捆放在猪洞上的芨芨草，在我们看来却是做风筝骨架的上等材料。从中抽出粗而长的几根，滑动手指，剥去外面干枯的茎叶，剥好的芨芨草光滑溜圆，捏捏不是空心即可选定。然后趁着大人不在，溜进房里，找一个小铁盆，倒入少许水，坐于火炉上，再抓几把面徐徐放入盆中，用木棍不停地搅动，待面变得黏稠，自制的浆糊就大功告成。没有轻薄花绿的皱纹纸，就找来父亲卷烟抽的报纸，而母亲纳鞋底的麻绳或者棉线，正好偷出来作引线。

万事俱备。我们照着书中的图片，用折短的芨芨草扎出骨架。为确保坚韧，把三根芨芨草捆绑在一起，作为一根使用。之后将发黄的报纸，用面浆糊粘牢在骨架上，再粘贴裁剪成长条状的报纸尾巴。看着风筝呼之欲出，小伙伴无比兴奋。

风筝终于扎好了，我们像刚下完蛋的母鸡，兴奋的满脸通红，仿佛已经看到风筝在蓝天白云下自由地飞翔。小心捧起风筝的我们，恨不得肋生双翅，一下子飞到野外的空地上。要放风筝了，个子高点的负责将风筝举过头顶，站在田地的高埂上。我跑得快，理所当然成了拉线者。只听得田埂上的那位说一声：“跑！”我便火烧屁股似的一直朝前蹿。刚还听见其他人喊：“起来了，起来了！”正要得意地歇下脚

步，却又听急呼：“跌下来了，跌下来了，快跑！”可怜我顾不上回头看一眼，在犁翻后的土地上，避让着土块，跨越着沟坎，犹如受惊的驴子迎风狂奔。哪奈风筝一直只在身后“哧啦啦”作响，怎么也飞不上去。

我们重围拢一起，又是剪粘尾巴、又是重置引线，然后满怀信心地再次放飞。几个回合下来，风筝栽得松松垮垮，报纸腹面摔出几个大口，人人都累得汗流浃背，双腿发软打颤，可是风筝照样摆出一副宁死不飞的架势。半天折腾下来，往往人困马乏，风筝面目全非，葬身在旷野中。倘若风筝幸存，我们就乘着暮色，悄悄地将它藏在草房中，或者牲口圈内，老人有忌讳，绝对不让带风筝回家的。次日，再次拿出幸免于难的风筝，我们如同见到劫后余生的亲人。

那些童年的春天，我们都会怀揣遨游蓝天的渴盼，动手制作风筝，尽管做成的风筝一次也没有高飞过，甚至，为放风筝栽得土不溜球，常常被母亲追打出门，也照常乐此不疲。

为给女儿和自己圆梦，我从网上购买了山东潍坊生产的一副“笑脸”风筝：乌黑的眼睛、微翘的嘴角，在黄色背景的映衬下，显得俏皮可爱。虽然用材不多，却异常轻巧，引线更是细而坚韧，比起童年时代的“大手笔”制作，真谓天壤之别。

带着女儿到郊外放风筝，女儿刚一放手，风筝如同饥饿的骏马，急不可待地扑向天空。看着“笑脸”在风中憨态可掬地扶摇直上，女儿兴奋地抢过转盘，我想她的心里一定乐开了花。我的思绪则追随着“笑脸”轻盈地飘动着……

“爸爸，我不放了，给你！”思绪还在沉浸中，就被女儿塞过来的转盘打断。未等我分说，她已跑去加入了不远处几个孩子的嬉戏中。我忽然明白，放风筝的乐趣，不只在于让风筝高高飞起，其实在于动手制作、放飞的过程，以及这个过程中所充满的希冀。这样说来，那时的我们应比现在的孩子更快乐吧！心念一动，手中的风筝已经脱线，化成一个小黑点，自由地飘向远方。  （作者：民乐县政协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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