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西北农村吃席的事儿

孙玮

席慕蓉说：“生命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我们都是那个过河的人。”航行于“生命之河”的中国农民，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砥砺奋进，用自己独特的姿态在中国历史上站成了永恒。——题记

在我的老家高台县黑泉乡有个传统，但凡有人家办红白喜事，都要在自家的庭院摆上几桌酒席。对于从小在城里长大的我来说，对农村的印象就源于去农村吃席。记忆里，我去农村共吃过三次大席，每次都吃出不一样的味道……

第一次去农村吃席是我小学三年级参加表叔的婚礼。记得头天刚下过雨，农村的羊肠小道泥泞不堪。表叔家的院子里撒了一层细沙，十几张桌子挤得满满当当。中午时分，街坊邻居、亲朋好友一伙一伙的，扶老携幼陆续到来，平时宽敞冷清的庭院一下子热闹起来。客人们大多以女人为主，老人和孩子尤多，爸爸说，农村的青壮年都进城打工去了。终于等到开席，原本嘈杂的院子立马安静下来，乡里的席是“流水席”，每上一道菜，总会吸引全桌人的目光，大家都默不作声地紧盯着盘中物，开始了一阵或明或暗的拼抢。下手快的可以多吃几口，吃得慢的老人先把肉啊菜啊夹到自己或孩子碗里存着，等盘子被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后再回头慢慢享用。利用上菜的空当，一些乡亲们开始急切地拿出提早准备好的塑料袋，把抢来的“战利品”打包，然后，准备投入下一场战斗……

经历这次吃席，我幼小的心灵对农村有了最初的印象。农村似乎是个遥远的传说，是一片雄浑依旧却闭锁苍凉的土地，那守候在农村孤独寂寥的老人和稚气未脱的孩子吃席时的贪婪，叫人悲怆得要流泪，冲动得想呐喊。这一切，让我对农村心生恐惧，再也不想主动去农村了。

第二次吃席是我初二春节去农村吃堂哥的小儿满月席。这几年农民进城打工不但挣了钱，而且也开了眼界，酒席也效仿城里人办到了城里的酒店。正席刚开始，大家还有些拘谨，相互谦让，筷子轻轻夹菜，蜻蜓点水，小口吃着，很是斯文。用不了一袋烟功夫，就露出了自然本色，有好吃的或平时没吃过的，争相下筷，狼吞虎咽起来，再有几杯酒下肚，更是放得开了，面红耳赤，高声谈论，猜拳行令，好不豪迈！常有贪杯者，恋恋不舍，意犹未尽。进城吃席的女人们，以年轻者居多，与城里人同吃一席，多了一份矜持和收敛。她们有的人即使想打包，也是红着脸再三解释一番。有的不等席上完就草草吃了点东西相约逛街去了，有的趁机为自家的商店进点货，直到逛累了，才踩着高跟鞋坐上返乡的公交车……

这次吃席，我明显地感觉到农村老家正在悄然发生着深刻的变化。乡亲们交流更多的是致富经发财梦，他们谈笑风生、自信满满，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这一切，让我产生了好奇，希望有机会再回农村去看看。

第三次吃席是去年冬天吃奶奶的八十寿席。这几年乡里的大伯和姑姑们都相继搬进了小康住宅，他们商量着要把奶奶接回老家过个大寿。行驶在返乡的路上，眼前的变化让我为之一震——昔日泥泞的羊肠小道变成了宽敞的柏油路，村子周围种满了大棚蔬菜，人们的交通工具由自行车变成摩托车再换成小汽车。电脑宽带年轻人家家必备，网络时代正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农民的观念。变化最大的当属家乡的房子，昔日的土坯房全部被宽敞明亮的小康住宅楼所取代，主街两旁商店、饭馆林立，小广场上健身设备齐全……

奶奶的寿宴设在本村的红白喜事大厅，这是新农村建设中专门为搬进小康楼的农民摆酒席准备的。在城里办酒席，不但花钱多，更重要的是邻里亲戚吃完席就走人，不够热闹。如今，随着农村生活水平的提高，吃得好不好已经不再是最终目标了，而进一步加强亲友们的感情沟通、追回旧时风俗、保持传统礼节才是人们真正想要的。寿宴上，乡亲们吃着自己大棚里的绿色蔬菜，自己养殖场的鸡鸭牛羊，讲着各自的规划，别提多自豪！

这次吃席，彻底颠覆了我对西北农村的最初印象。我心潮澎湃，内心深处涌动出一种古原奔马般的豪迈之感，感受到祁连山下深层蕴藏的那种岩浆般喷发的生命力在农民的骨子里流淌!党的十九大描绘的蓝图，正在开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新篇章。（四川外国语大学法语系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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