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空中飞扬的旧时光 张琪（滕州一中东校）

听闻楼下的邻居搬走了。于我而言，这并非什么新鲜事。这个老旧得如停车场上年久失修的汽车一样的小区，似乎从六七年前开始便逐渐失去了它的活力。如同风雨剥落下摇摇欲坠的墙皮，时间渐渐将曾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带离。毫无优势的区位、平淡无华的楼层样式、过于漫长的历史，一个个理由皮鞭一般打在它沧桑的脊背上。童年的玩伴一个个地搬离，仅剩的一个也早已物色好了新房，唯独家境并不富裕的我毫无离开的意思和能力。所谓永恒，不过是站在原地看着许多人从身边走过，然而“永恒”的人只能看到过去，于是，他的心里总想着过去。

单元门的两旁曾经是有规律地排布的花坛。那里的泥土似乎是黑色的，于是许多人便在那里种菜。而这些菜便是过去我们避之不及的对象，踩了就会挨骂。面对自然的诱惑，我们终于能够平稳自如地穿梭在并不茂密的高矮树丛中，然而，总还是会有失手的时候。那次，因偷摘了一个酸得掉牙的石榴而被骂，我们才知道，原来栽石榴树的老头每天都在窗户旁朝树张望，甚至一站几个小时。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够像雕塑般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否惩治偷摘石榴的小孩对他而言有所谓“成就感”，但我能断定，在我们之后，仍然会有孩子去摘那石榴，并挨骂。

大约八年前，花坛被砖块与水泥填平，只留下几棵孤树，便也渐渐失了生色。值得庆幸的是那棵石榴所在的花坛保留了下来，然而，我也有几年未去看过了。

我目睹过婚礼。乡下的人们办婚礼通常是宴请乡邻亲戚，而城中的人似乎更愿意直接将婚礼办在小区中，以迎来陌生人的祝福。当婚礼被安排在周末的早上时，便免不了要吵醒正在酣然大睡的孩子们。我们通常是来不及愤怒，便换上衣服冲下了楼。生存在小花园中的孩子总能从容慷慨地放出它的使用权，为的无非是看酒从垒成金字塔形的酒杯中流下，又均匀地分成更多流的美妙情景，抑或是在被认为是天下最奇妙东西的泡泡机前，拿着喷彩后的长筒乱舞，幻想自己是威风的侠士。人们通常在白天便点燃排成一排的烟花，有时烟花绽放后还会从天上落下数个小纸伞，我们便争着去接。而我来得晚，只能瞪大眼睛去地上捡拾被人遗忘，或踩踏过的，曾经在空中飞舞的纸伞。有一次我捡到了一个完好的纸伞带回家，最后被母亲以“太脏”为名扔掉了。各种促销活动也经常在这里举办，有的时候主持人会向人们抛撒小礼品，但我从未抢到过。

后来，生活逐渐忙了起来，我本以为我会因无暇参与这些活动而遗憾，可先发生的却是它们的不辞而别。从年龄最大的玩伴上了初中离开这里开始，人们接续搬离这块土地。等到我也上了初中，一周仅能回这里一次，直到我不再寄居于宿舍。

最近的日子里，许多外来租户搬到了这个地方，为了孩子上学近，抑或为了追寻别的什么，都是暂时定居。然而，他们对这块土地并无感情，或是因为他们为生活所困的程度更深，于是，不知何处传来的吵骂声便成了这里常见的光景。几个月前，还有催债人来到这里在深夜中怒骂了许久。其气焰之盛，让我回忆起在更远的时候，有养着鸟儿的老人住在这里时，我可以听着鸟鸣在窗户上趴一下午。

美景已不再青睐这里了。而我这个落寞的人想到这个落寞的地方，便希望能用文字来回忆过去的欢乐。它们就像是落在地上的纸伞，即使遭人踩踏，也曾有过在空中飞扬的时光。

偶尔，我会在夜晚，在家门前停下，抬头看着天空，多云的天气，月亮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云，而云也不至于挡住月光。这是恰到好处的美。（指导教师梁秀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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