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永在心间 曹书芹

1996年冬天，爷爷走了，享年85岁。最后一次见面时，爷爷说腿有点痛。我想当然地劝慰：“前几天您不是走路去姑姑家了吗？肯定是累着了，过几天就好了。”爷爷说：“等我好了，再给你做好吃的。”爷爷的承诺，终究没能实现。

爷爷的一生，像一只停不下来的陀螺，又像一条累弯了的扁担，一直顽强而倔强地活着。爷爷曾经得过很严重的胃病，医生说他最多只有三五年的光景了。不好的画面总是在我脑海里闪现，令我惴惴不安。后来，爷爷开始出现行动吃力的情况，常常是一躺下去就爬不起来。我爸很孝顺，搬回来与爷爷一起住，方便照顾。

爷爷是个很谨慎的人，尽管读书不多，但是谈吐不俗，最喜欢引用《增广贤文》上的语句，从不与人争吵，最多就是在背后说说狠话。很多时候，我和弟弟都笑话他胆小怕事。

爷爷的确胆小。1989年，爸爸打算把老房子拆了原地重建。住在前面的邻居故意找茬，骂骂咧咧，影响工期进度。爷爷不敢回嘴，也不许爸爸和他们争吵，更不许我们多说话。爷爷说：“咱们在这里单门独户，别惹闲气，忍为贵、让为高。”这就是爷爷的为人处世之道。建房期间，爷爷每日提心吊胆，生怕脾气暴躁的我弟弟和邻居发生争执，一直到房子建好竣工，爷爷才算放下心来。1992年，我们接二层楼房时也是如此。直到1994年，事情有了反转。轮到爱闹事的邻居建房子了。他怕我们家也闹腾他，就跑来家里和我爷爷说好话。爷爷大度地说：“你放心建吧。咱小老百姓家盖房子是百年大计，邻里之间是应该相互帮忙的。动工期间，缺什么、用什么，尽管来我家拿就是。”邻居一脸愧意，感激地连连称是。

爷爷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算盘也打得漂亮。听爷爷打算盘，如行云流水、珍珠落玉盘。爷爷小的时候家境还算殷实，跟着先生读过几年私塾。由于爷爷识得些字，公私合营时，顺利进入了当时的饮食服务公司，担任仓库管理员。那个年代，工资不高，勉强养家糊口。直到60岁，爷爷才光荣退休。工作期间，凡是爷爷经手的账目，从无任何差错。他每年都是先进工作者，荣誉证书贴满了墙。

爷爷尽管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但为人并不古板。他和奶奶养育了一儿两女。在那个生活困苦的年代，周围的女孩几乎没有进学校读书的，可爷爷却是坚持让我的两个姑姑读书。后来，姑姑们响应国家号召，参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回城后都有了称心如意的工作。爷爷一生都把两个女儿当宝贝，比对儿子还要好。

在工作认真、疼爱家人方面，我爸爸继承了爷爷的好传统。爸爸一辈子都在农村担任基层干部、乡镇领导。在他病重住院的那一两年，跟我讲的最多的就是他的工作经历。爸爸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很早就出来工作帮爷爷一起支撑家庭了。最初，爸爸曾一边学习一边在五金厂做学徒工，吃苦耐劳、勤学肯干。后来，赶上县里培养年轻骨干到农村去，单位领导举荐了他。在党校培训学习了两年后，爸爸就去了某公社做通讯员，工作了几年后，又去济南学习了半年的速记，再后来，就跟着领导做秘书。

1981年，我放暑假去农村看爸爸。那时下乡的交通工具就是一天两班的公共汽车。那年爸爸在某管区任书记，办公室就设在村子的破庙里，工作生活环境都很艰苦。经济转型时期，农村也要发展副业来提高农民收入。由于新工作的需要，爸爸考取了农技师职称和经济师中级职称等。调回镇政府后，他带领村民搞多种经营，提高村民的生活水平。后来，顺应形势的发展，爸爸又任职了计生委主任，再后来又调去别处任书记，一直到1994年退养回滕州，照顾病重的爷爷。

爸爸踏踏实实地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服务了一辈子。许是因为以前工作太辛苦，退休在家反倒是不勤快了。妈妈安排他干点活，他总是推说：“等孩子们回来干吧。”不过，每到周末，爸爸都要做好多我爱吃的菜。看着我大口大口吃得香，爸爸可开心了。每次听爸爸聊天的内容也多是他看电视讲的国计民生、世界新闻。

爸爸71岁时离开了我们，去了天堂跟爷爷在一起。虽然这样想是一种安慰，但我的心里还是如针扎一样痛。爷爷，爸爸，我想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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