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 玮
评论家谢有顺说:散文最大的敌人是虚伪和作态,没有了自然、真心,散漫和松弛的话语风度,散文的神髓便已不在。好散文不是“抛弃故乡、抛弃感官的话语运用”。山东散文家简默的散文集《活在尘世中》便是不可多得的好散文,是谢有顺所说的“有根的写作”,是“宽大、温暖,带着希望的写作”。它聚焦了尘世中普通的生命个体和个性化的生命体验,传达出生命本真的感悟哲思,朴实而细腻的文字中有生命的心跳,有灵魂的重量。作家既是细致的观察者、虔诚的聆听者,也是孤独的沉思者,透过林林总总的记忆和表象,向读者展现了深厚的人伦情感、深邃的生态反思和深沉的人文关怀。
活在尘世中,首先应该活在自然中。贵州省都匀市的小镇沙包堡是作家童年和少年生长之地,黔南的自然山水、神奇天地释放了一个儿童的天性,也给了作家原生态的美的熏染。到了14岁,他跟随参与三线建设的父亲归乡,来到了煤城枣庄,长期的小镇生活使他有了浓郁的乡土情结。小镇不仅是精神家园和心灵归宿,也是作家创作的生活土壤和灵感源泉,正是在城市生活经验的比照下,对这片乡土的回望才显出别样的美好和诗意。
在《草木萤火》《蜻蜓过耳》《蝈蝈纪事》《怀念蛙鼓》等篇什中,简默将湮埋于时间深处的乡村场景细细翻晒,将被人忽略的美与童真一点点铺开,他把体验化为妙语,让读者看到了自然界的缤纷诗意:萤火虫点亮了童年,大肚子绿蝈蝈将整个春天背在了身上,知了歌声嘹亮,蛙鼓充满激情,麻雀满世界传播小道消息,家燕忙着飞针引线、养育子女……这些以草木昆虫为主题的童年经验带有更多的心灵化色彩,鲜活的生命世界经过作家精细的艺术过滤,被赋予了人性美、人情美,是作家笔下独特的诗性自然,有一种纯真的质地和清澈见底的诚实。
在作家的眼里,自然界的每一个生命都有其独特的意义,他有一颗悲悯之心,对平凡孱弱的生命最为牵挂。在与各种小动物不期而遇时,作者往往采用双重视角,他为陷于蚂蚁包围圈的蜻蜓担忧,给了它体面的水葬(《水葬的蜻蜓》);他怀着善意观察偷鸡蛋的黄鼠狼,为人类侵占了动物的家园而内疚(《黄鼠狼驾到》);他望着那只有着婴儿般眼睛的羊,为自己贪婪的口腹之欲而脸红(《路上有羊》);他怜悯被压成一张纸的残疾刺猬(《薄如大地》),他疼惜脚掌有洞的白鹅(《白鹅啸天》),他同情悬垂待宰的羊(《垂悬的羊》),他敬畏有顽强生命力的三脚猫(《三脚的猫》)……
通过对自然意象的人文解读,作家表达了自己的内省体验和反思:自然是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元气”,也是人最“理想的精神度假村”(柯灵),如果人的生活和心灵中没有了自然,就会失去心灵的守护和审美的乐园;同时,人也需要保持对物的敬畏心理,丧失恻隐之心的物欲追求是可耻的,对外部世界心安理得地占有和肆无忌惮地攫取是人性之癌。
在经历岁月洗礼和生活磨砺之后,简默有了对生命、时间的意义追求和价值反思。思考死亡可以使人看到人生的全景和限度,参悟生死是为了追求更高境界的生,使现实人生充满意义。《时光九段》真切描摹了我们“被时光的钝刀子慢慢凌迟,被时光的牙齿渐渐咀嚼的痛”,人与万物都无法逃脱时间的掌控,在时间这个终极猎人面前,我们都是狼狈逃命的兔子。“时光才是真正的帝王,我们只是它卑微的仆人”,对短暂的人类生命而言,时光有着不可抗拒的召唤力和生杀予夺的控制权。正因为无法摆脱、不可超越,我们才会珍惜时光的短暂恩赐,尽力活出生命的灿烂与丰盈。
除了对时间的深沉哲思和倾情咏叹之外,作家还直面人类悲哀、虚无的根源——死亡本身,在《医院》《生命凋零》等散文中,作家记述了父亲重病住院直至离世的过程。他亲眼目睹父亲在生死博弈中的痛苦,怀着悲痛的心情追忆着与父亲相处的日日夜夜,“第一次体验到了阴阳两隔、生离死别、灵魂孤苦。”他用文字填补着父亲留给自己的巨大空白,将二十多年未曾领悟的父爱一一道出。同时,他又能在心灵备受煎熬之时勇敢地正视死亡,思考生命的价值和死亡之于人的意义。这些呕心沥血的文字是作家生命体悟的深度阐发。
每个人的故乡都在凋零,对家乡、家园的怀念和伤痛往往在中年以后特别强烈。在《活在尘世中》中,简默以文字的形式返乡,对生活过的乡村风物进行有温度的抚摸,借以舒展自我的怀旧情绪。透过记忆性场景的细节再现,作家试图在纸张上留住童年和青春的美好,以现实的凋零和衰败寄托内心深处的隐忧和关怀。他的文字炙热深沉,哀而不伤,有着治愈的色彩。
(作者系枣庄学院文学院副教授、枣庄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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