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前夕,外婆打来电话,说老家的侄子要出嫁女儿,叫我回去,随便带着她再回老家看看。
我心一热,挂了电话就退掉了火车票,藏匿起心中和老公思谋已久的远方,决定带着他回我的老家——吴堡县王家圪崂村。
说是老家,其实这只是妈妈长大的地方。在我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妈妈因为工作繁忙,就把我送回了外婆家中。
城里的孩子到了乡下,就像是每日拘在屋里的小狗放到了野地,可以撒泼打滚、疯跑乱逛。用外婆的话讲,就是“眼睛里灌进了野风”。
春天,暖和的风哗啦啦地刮响了院外的那株甜杏仁的杏树叶子,杏树上早早就结出了指甲盖儿大小的青杏。我盘在树杈上摘青涩的杏儿练牙口,总会被酸得龇牙咧嘴。狠狠心咬开酸杏,里面的仁子还没有成型,只是有层奶白色的杏仁皮包着,用手戳一戳,软塌塌的,馋得用舌头挤进了嘴里,青杏的酸涩夹带着杏仁的清甜,独有一股春天的香气。
夏天,偷舀一缸子水,把门外菜地里挖的土和成稀泥,裹在自己扑来的蝉儿身上,捡几根干树枝拥成一堆,再插两根“Y”形的树杈,用厨房里带出来的那根最长的筷子串好泥蝉,学着电视里“烤全羊”的样子装模作样地“烤泥蝉”。和邻家总是鼻涕汪汪的伙伴一起掰着指头数时间,好不容易盼着差不多烤熟了,连土带皮剥开来就往嘴里塞。
秋天,跟在外婆的屁股后头刨山蛮子(土豆),她挎个大篮子捡大的,小不点儿都留给身后亦步亦趋、挎个小篮子的我。半个山头刨下来,大小篮子都捡满了,太阳也就要落山了。我不肯把自己辛苦捡来的山蛮子倒进外婆的蛇皮袋子里,只好连拖带挎地带回家,叫嚷着让外婆给我蒸山蛮子吃。
冬天,灶台上的水烧开了,满屋子都升腾着滚滚的热气。外婆走过在炕上撩拨着雾气的我,一面撩起门帘、一面总是皱着眉头说今天又“穷冷穷冷”的。冷气一进屋,热气就害怕地争着赶着往出跑,手里正耍的水雾就这样消散不见了,气得我满炕打着滚,哭闹着以示抗议。
一切的记忆都是从这片养我的黄土地开始萌芽,自己也在心底里认定这里就是我的故乡。到了上学的年龄,妈妈把我接回了县城,开始了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的城里人生活。可我心里总还是想着故乡、念着故乡,放心不下自己在故乡豢养的猪仔、追赶的鸡鸭,还有漫山遍野的花花草草。以至于后来每每有人逗弄问我是哪里人时,我都会昂首挺胸地回答:“王家圪崂!”
只是可惜,舅舅结婚后,外婆也被接进了县城。没有人住的窑洞总是破败得很快,故乡也就几乎没有了再回去的理由。从2004年北上榆林读高中算起,我已经足有十三年没有再回老家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再要回故乡,一路上我兴奋不已。只是临到了进村的路口,自己突然心跳加快。我摁下了车窗,吹着陌生却熟悉的风、闻着车轮飞溅起来的尘香,望着窗外和残篇断章的记忆慢慢重叠的景物,我的眼眶里渐渐地蓄满了热泪,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和安然。
翌日清晨,被屋外扫地声催醒的我,心里竟一阵恍惚——这是一间过洞窑,当窗外的日头让这间窑洞隐隐现了一抹透亮的白的时候,窗外的野雀儿也开始和着晨光轻语。被子外的胳膊感受到乍暖还寒时节的一丝凉意,鼻息里氤氲着烧起灶膛的烟火气,窗外还似乎有主家来回走动忙碌的身影。
时光好似一下子倒退了二十年,这会儿的我应该正在大门口逗弄着外婆养的大狼狗“赛虎”,它那么凶,可我不怕它!等母鸡昂首高叫的时候,我就会钻进钢丝编的鸡窝里,掏出一颗热乎乎沾着鸡毛的鸡蛋。我还要帮着外婆把她早上热好的一桶猪食走三步、歇两步地挪到大门外的猪圈边,一边奶声奶气地学着外婆叫着“孩儿~愣愣愣”,一边舀起满溢出马勺的猪食倒进猪槽里。
故乡的原风景。这就是了。
恍惚片刻,定了定神,我才想起:这间和外婆家形状相仿的窑洞,是外婆侄子的家。
很多年过去了,我不再是故乡人,我只是个故乡的过客。
可是,我依然爱着这片土地!尽管它荒凉、贫瘠,满眼只是沟沟壑壑、黄山峁峭,但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它、想着它、念着它!
外婆,二十几年前,你在这黄土圪崂里用软米碾压的面粉和着红枣肉拌成的搅搅把我一口一口“抿”大;二十几年后,你可知道,再回到这里、看到听到感受到这一切的我,依然热泪盈眶!
作者简介:慕明媛,吴堡县人,工作于榆林市电化教育馆。榆阳区作协会员、榆林市作协会员,喜欢读书、长于诗歌与散文写作,先后有十余万字刊发于国内各类报刊。
什么是故乡?有人说,回不去的才是故乡。故乡的景,故乡的人,故乡的情,总是历历在目,却又遥不可及。然而,无论我们身在何处,故乡的怀抱,依然博大、温暖,它永远翘首以盼游子的归来。
投稿邮箱:429688523@qq.com 本期主持人:贺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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