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地人的“福利”

□李永康

我坐在从陕西米脂县直达延安的一辆小中巴上，望着窗外，回味着一路走来的风景。

不知不觉，车到了绥德。想起米脂婆姨绥德汉的说法，都说绥德汉子高大剽悍英俊，这样的男人唱出如此缠绵歌谣：“天是被大雨洗蓝的，山是被大风染红的，羊是要天天拦的，女人是要慢慢缠的”，怎能不赢得女子的痴情回应“荞面皮皮架个墙飞，想哥哥想成黄脸鬼……”

这车走到一个岔口，转了个弯儿。又绕着绥德城慢慢转了一圈。在一岔口来了辆中巴，下来几个人，他们“转台”上了我们这辆车。

一体格健壮的中年汉子上车后，把包放在我头顶的行李架上。他一声不吭坐在我左手巷道边的座位上。我暗暗观察，他长方形的猪腰子脸很宽大，黑黑的油亮油亮的，皱纹很像黄土高坡的沟壑。我盯着窗外光秃秃的山想，这就是绥德汉子吗？

不知过了多久，卖票师傅过来对汉子说：快到了，准备下车吧。汉子说，我是到延川。售票员说，你是从榆林买到过绥德两站路，要补票——补15元吧。汉子说，我的票是买到清涧的，补不了那么多吧。

司机吼道：快下车，莫耽搁别的乘客。

车不动了。两个人讨价还价。

车上人七嘴八舌嚷道：开车开车，边走边商量嘛。

车慢慢走。坐在前排的一小个子男子，站起来调解说：再补10元算了。那汉子说，我只补5元。他从裤兜里掏出五张一元的递过去。售票员抓过钱撒在巷道说：哪个稀罕你5元？

小个子把钱捡起来批评汉子说：你也太不讲道理了，5元都拿得出手？

汉子不争辩，涨红着脸等他批评。

小个子对汉子说，再拿5元钱出来。汉子用哀求的口气轻声说：就补5元吧，5元可以了。

汉子又把钱塞给售票员。售票员依然把钱撒到地上，还用土话骂。

也许这汉子真是有难处。我没多想，把他手上的钱拿过来，自己添了5块，一起递给售票员。

“不得行。”小个子猛地站起来，他一把抓过售票员手中的钱说：不行，咋能要外地朋友破费呢？他之前看到了我的旅行包和休闲着装。

小个子把钱塞回到我手中。司机也大声表示：不能收外乡人的钱——人家是客人。

最终，司机把汉子的那5元装到票箱里。认账了。他还气呼呼瞪了汉子一眼。

我松了口气，继续观望车外的风景。

车过清涧，车下有人在叫卖一种果子。这果子装在背篓或小筐里，有的像鸡蛋大小，有的只比大拇指大一些。看颜色是刚摘下来的，很鲜。小个子告诉我，这是杏子，酸甜味。好吃。

问价格，一小筐10元钱。我想尝尝，但没买，一个人吃不了一筐，也不好带。

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延川过了也不知道。醒来时，居然发现我身边放着一筐杏子。

这是谁买了送我的呢？

车上，小个子早已下车了，补票汉子坐过的座位也被一位抱小孩的年轻妇女代替了。我瞄一眼，孩子的大眼睛盯着杏子笑来眼睛眯着。我笑着给了他几颗，他伸手来接。那女人说，快谢谢叔叔。

我说，不用谢，这杏子也是好心人送的。

谁买了送我的呢？是那位补票汉子，还是小个子？

心里那份喜悦，无法用语言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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