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坛诗坛皆留名,解元季子是传奇

公元1526年,也就是嘉靖五年,平度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国的大事,丙戌科会试,一共录取300名进士,当时全国有1330余个州县,平均4个州县考中一名,可见科举之难,而平度人傅汉臣、李学诗、崔廷槐同科考中进士!一个平度考中了三人,真可以说是当时的重大新闻了。

我们要说的主角便是三人中的崔廷槐,崔世荣有谱可考的裔孙(道光《平度州志·崔廷桂墓表》)。

耿直小吏敢震慑高官

《平度史话》的作者李树先生告诉半岛记者,崔家在平度是大家族,经历了元朝的武将世家后,到了明朝就几乎断了记载,直到崔廷槐,崔氏才又兴旺起来。

崔廷槐字公桃,号楼溪,初任山西阳曲县知县。阳曲是山西省和太原府的首县,住着省、府两级的文武大员。即便是个“芝麻官”大小的七品县令,崔廷槐也不卑不亢,敢于对不良现象说不。

李树先生讲述的经过是这样的。崔廷槐在山西任县令期间,山西都指挥使马某通过山西巡抚指令阳曲县“供应器用”,之前的官员都不敢吭声,崔廷槐可不吃这一套,因为明朝有法令规定,都司衙门所需的供应,应该从下属的各级卫、所取用,也就是军用物资不能找县级政府来要。马某不管,一看碰到了硬茬,便威胁崔廷槐,崔廷槐不怕,直接写信给马某:“执事纳忠服善,可也；怒而毁之,可也；执词以辩,可也；闻之廷臣,集议见可否焉,可也。仆唯服跧待命而已。”你“马大帅”爱咋咋地,我不执行,更自岿然不动。遇到这样高水平的不听话者,马某虽然很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还有一次,崔廷槐为了运送军粮的事和边备道发生了争执。如此按规整制度办事、不为私利让路的做法,最终使得崔廷槐落得个被贬的下场,他拖家带口到了陕西神木县去当了个典史。直到数年之后,才调任直隶束鹿县做知县。在束鹿,他不但冒雨亲自率领民众堵住滹沱河决口,护城堤坝,解除威胁,还重视文教,勤于农桑,灭蝗成绩突出。以后,升任四川提学按察司佥事,管理四川省的学政,以居官清正和长于才学著称。他参加了嘉靖年间所修《四川总志》的编纂工作,并负责文字的最后审定,还为“总志”写了序文。再之后,他又管理过四川省的水利和驿传。有一年,他奉命解领八万余两库银送往辽东的广宁做军饷。后来根据见闻,写了一篇《辽东事宜移文》,很有政治远见。

说完了政坛,再说说诗坛。崔廷槐长于写诗,留下了大量歌咏平度山川秀美的诗作,组诗《楼溪十景》,不但细致地描绘了他所喜爱的平度城西北紫荆山前山石溪流的幽美,还托物言志,表达了他晚年归隐时的“尘襟净如濯”的高洁心志和“终老以为幸”的惆怅思绪。《青山行》是一首记游西汉胶东康王太子读书台的感时怀古之作,诗中对帝王滥用民力建造豪华宫室深表不满,并予以指斥:“土木为妖古所戒,自古荒淫几人在?”他的诗文辑为《楼溪集》,周思兼作序,是《明史·艺文志》中入选的唯一平度人的文集。

神奇解元被称“天命”

“山佳木,一旦挑,上天差我送羊角,未来到,大火烧”,这是一段歌谣,前三句记载于王士祯的《池北偶谈》中,他在“童谣”一节中写道:“是科解元,平度崔桓也”。而在《平度州志·杂记》中,增加了两句,唱谣人也变成了济南街头的神奇道士,这又是怎么回事?歌谣中讲述的是什么特殊经历?先卖个关子,不讲崔桓,先讲他哥。

崔廷槐的长子叫崔旦,字伯东,“青年时曾入国子监读书,后在其父任所,“久游秦蜀间”。晚年家居,以诗书自娱,啸傲山水以终”(《平度史话》)。崔旦一生困于场屋,未获功名,但他的著作《海运编》流传后世,被《四库全书总目》评为“旦居海滨,习知利害。所条上工役之法,闸坝之制甚具”。

接下来便是崔桓,童谣的主角,他字叔武,是崔廷槐的季子。嘉靖四十年(1561)辛酉科山东乡试第一名,是平度科举史上第一位也是明代平度唯一的“解元”。据道光《平度州志》,当年崔桓赴济南应试,未能如期赶到,眼看这三年一度的机会就要错过了。不料开始考试那天,贡院(考场)失火,考试延期举行,他才得以入场,结果中了解元。后来就传开了这样的故事:考前几天,济南府的大街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神奇的道士,一连数日在街上一边走一边唱:“山佳木,一旦挑,上天差我送羊角,未来到,大火烧。”“山佳”是“崔”,“木、一、旦”是“桓”,“羊、角”是“jie”(解字的异体)。全部寓意就是:上天命定崔桓为本科解元,他还未赶到考场,就得先火烧贡院。李树先生说,这故事应该是文人们编造的,不过从中看出“解元”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只是,崔桓以后的仕路并不顺,出仕后做到了武邑知县。崔桓的儿子崔燽考中了进士,可以说青出于蓝,他曾游览大泽山,写下了《雨霁》:“漭沆空山雨,凉销六月天。深杯衔暝色,绝壁挂长川。坐失千林曙,全迷万壑烟。微茫松际晓,净月已娟娟。”至今仍可见诗篇刻石。

另外,崔廷槐的侄子,也就是崔廷桂的儿子崔淳隆庆四年(1570)“选贡”为“东士冠”(山东省第一名)。他历仕威县(直隶顺德府)、顺义(顺天府)知县,升昌平州知州。康熙《平度州志》称崔淳“工诗善书,笔法遒劲,大类黄山谷”。晚年回到家乡,与时任登莱道的沈九畴同游大泽山,选定“二十八景”作诗。明末重修大泽山智藏寺,邑人将崔淳《二十八景诗》及崔、沈的绝律诗等刻于“二殿后墙白石上”。

画坛高士太清高

宁肯饿死不卖画

崔家还有一位名人,至今仍有争议,他到底是莱阳人还是平度人?不过,按现有的说法,持有平度人的说法居多。这个崔氏名人就是有“南陈北崔”之称的崔子忠。

崔子忠(约1595～1644年),又名丹,字道母,号青蚓,是中国绘画史上大师级的名家,和南方的陈洪绶(陈老莲)并称“南陈北崔”。据李树先生称,现存有关崔子忠的资料,成书最早内容最多的是清初顺治年间周亮工的《因树屋书影》。周氏自称材料引自“王敬哉曰”和“钱虞山曰”。王敬哉,即王崇简,顺天宛平(北京)人,和崔子忠同是顺天府学的生员。钱虞山,即钱谦益,江南常熟人,明末东林党领袖人物,诗文大家。周亮工,河南祥符(开封)人,崇祯十三年进士,任山东潍县知县。入清后,仕至户部侍郎,是明末清初著名学者,书画收藏家、鉴赏家。

崔子忠住在京城南郊一所偏僻的小院子里,他画艺高超,为人却非常孤傲,不善阿谀奉承,因此留下很多故事。

王崇简说,崔子忠的祖上是“山东平度州人”,占籍顺天,年轻时考中秀才后,因为文章不符合科举八股的要求,在乡试上几次落榜,他一怒之下,不再考试,干脆回家与妻子和两个女儿“相与摩挲指示,共相娱悦”,遇到得意之作就赠给好友,但如果有人拿钱上门求画,结果只能吃闭门羹,虽然崔子忠一家经常食不果腹,然而他从不为此而委曲求全,他自甘清贫,不结权贵。

钱谦益还记录了崔子忠少年时代和好友宋应亨以及宋玫的故事,二人都考中了进士,宋应亨任职吏部文选司时,利用一个“应选者”想送礼的愿望,让他给崔子忠送一千两银子,崔子忠听说后,当即拒绝。宋玫任谏官,多次向崔子忠求画,崔子忠根本不给好友面子。宋玫无奈,干脆找个借口把崔子忠请到家里,关上门,告诉他你不给我画画,我就不让你走。崔子忠无奈,只得临时画了一幅。一离开宋府,崔子忠就躲进了邻居家,叫人上宋玫家取画,说“有树石略简,须增润数笔”,宋玫一听立刻把画交了出去,崔子忠拿到画当即将画撕碎,扬长而去,实在是太耿直了。

明朝著名学者孙奇逢也在《崔文学子忠》传中记录了他的故事,这次是史可法知道他家已经“晨炊不继”,便将自己的马赠给了崔子忠,自己走路回家。这匹好马崔子忠卖了40两银子,用了一天的时间设宴请客花完了,还说这钱是朋友赠的,来路正当,应该花。如此放荡不羁,真是其人怪哉。

艺术家就是得不拘一格,所以即便崔子忠比陈老莲早逝世八年,遗作又多毁于战乱,他仍然在画坛有着很高的地位。“现存为数有限的崔子忠的作品,如《云中玉女图》(有清初文士高士奇题跋)、《长白仙踪图卷》(有董其昌和近人朱屺瞻题跋)和《伏生授经图轴》、《云林洗桐图》、《苏轼留袋图》、《徐承阳移居图》、《杏园送客图》、《藏云图》、《双兽图》等,便弥足珍贵,皆为稀世国宝”(《画坛高士崔子忠》李树作)。

崔子忠是怎么死的?这与他的孤傲有关,他明明可以靠才能一生荣华富贵,但最终还是因为饥饿而死,“崇祯十七年(1644年)春,李自成农民军入北京,在兵荒马乱之际,体弱贫病而又为人孤僻的崔子忠,夫妇困坐家中,结果双双冻饿而死”。江左三大家之一吴梅村无限惋惜地说:“嗟嗟崔生饿死长安陌,乱离荒草埋残骨。一生心力付兵火,此卷犹存堪爱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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