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妈的孩子才有家 作品集《家》代序

一个农村妇女，丈夫锒铛入狱，客死他乡，她独自带着七个孩子，最大的女儿十五岁，最小的才三岁，全家艰难地挣扎在旁人歧视的目光之下，不管生活多苦多累，也不管外面的诱惑有多大，她都不改初衷，默默地挑起了命运留给她的这副重担。粮食不够吃，她做好计划，每天定下吃粮的量，宁愿一餐少吃一点，也不寅吃卯粮。每餐吃粥，即使饿得头晕眼花，她都无言地将稠的舀给孩子，自己喝稀的。一位经常给他们白眼的堂亲饿昏在屋前，母亲毫不犹豫地舀上一碗自家也不多的稀粥给堂亲灌下去。家里人多，房子不够住，她又省吃俭用，日积月累，在极其艰难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为全家盖起了一幢新房……

这个妇女，却又不是一般的农村妇女，她四十年代初已毕业于国民中学，当过小学教师，是当时不多的小知识分子。她丈夫毕业于中山大学，曾当过大学、中学教师，其命运的瞬间跌落，只因了那一场席卷全国的风暴，就如同全国许多相类似的家庭一样，仿佛跌到了地狱的最底层。

值得庆幸的是，儿女们有这样一位知书识字、善良正直、通情达理又坚韧顽强的母亲，在她的影响下，儿女们都茁壮地成长起来，在社会上做出了各自的贡献。如果没有这样一位母亲，这个家庭的分崩离析是肯定的，孩子们的人生走向就会是难以预料的异数。正因为他们有这位与众不同的母亲，维系了他们的家庭，带领他们历尽千辛万苦，走到了阳光灿烂的新时代。

这，就是一个母亲对于一个家庭的重大意义。我们乡下有一句话，叫“娶一个坏媳妇，耽误三代儿孙”，反之，上面所说的这个家庭，则是最好的正面例子。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我有幸和这个家庭这帮儿女中的那位大哥周业苏同道，一起喜欢文学，一起从事创作，一起参加会议，一起讨论人生。我母亲在我父亲去世后，也是独自承担起抚养五个孩子的责任，也于艰难之中坚韧顽强地努力拼搏，给了孩子们一个相对安定的成长环境。或许因为有着大致相似的人生经历，我们都聊得比较贴心。业苏熟悉那个年代的农村生活，他将源于生活中的素材变成了他的作品，变成了新鲜热辣的人物形象，发表在县和地区的文艺刊物上。他的宽厚朴实、勤奋多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调离容县之后，和他还有过书信联系，我在自己编的刊物上编发过他的作品。他于日常工作的繁忙、于养儿育女的平凡之中，不忘用自己的笔，记录下身边的点点滴滴，表达了他对人生的理解和对世界的看法，从平庸凡俗的物质生活中，不屈地昂起自己的精神头颅来，像他这样的农民写作者，无疑是最基层、最贴地气，也是最令人尊敬的。

关于业苏母亲的经历，我是从他弟弟业蓟的文章里看到的。业蓟在改革开放后以小学学历考上了大学，这是非常年代里才有的非常奇迹，自然离不开母亲那耳濡目染的影响。我与业蓟没有任何过从，但从他的文章里了解到他，如此只能算是神交了。

这本书，是业苏女儿周维背着父亲编成的，其中有祖母的事迹，有父亲业苏写的小说、搜集的民间故事和民歌，有叔父业蓟的回忆文章。周维想以这本书，在父亲生日那天送给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能作如是想的女儿，无疑深切地理解了他父亲的内心世界，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从祖辈遗传下来的爱，开始在儿孙辈里收到了回报，这无疑是前辈的最大的快慰，祖母务珍老人地下有知，定会含笑于九泉！（2019年2月21日，于贵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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