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柚花开满坡

孟春里桃花开过，赢来诗词歌赋无数。仲春里红棉花开过，赢来镜头影像无数。季春里杜鹃花开过，赢来伤感眼泪无数。

就在春天行将结束之际，柚子花开了，她们并不艳丽多姿，像一个个腼腆的农家姑娘，躲在碧绿的柚树叶隙枝柯间，偷偷地绽放着自己。一朵两朵三朵，百朵千朵万朵……即使开得满枝满树、满山满坡，但由于形体太小，花色太素，很难惹起世人的关注。也许那些骚人墨客从没将她们放在眼里，千百年来绝少有赞美她的诗行。

但柚乡人民没有小看她，在这春天将尽、夏天即临的时节，他们专门为她举办了一个节日：柚花节。既然是节，就吸引不少客人赶来了。

车在柚场停下，打开车门，一阵芬芳扑鼻而来，又浓又烈，直沁肺腑！ 这就是柚花香。主人介绍说。柚花香？柚花在哪？客人环顾四周，远处的山头上，只见碧绿一片，哪有花的影子？“你走近去就看到了。”主人笑着回答。

漫步上山，愈走近，香愈浓。似茉莉，却没有茉莉那样的轻漫；似玫瑰，却没有玫瑰那样的沉重；与香水百合相比，又没有那样的令人昏昏欲睡。何况，与这些只开花不结果的鲜花相比，柚花会在秋末冬初给人奉献上丰硕的柚果。如今，她只是轻盈地环绕着你，以花香与你平静地私语，与你商量着某种和谐的妥协。自然，你得妥协，她既没有协逼，也没有要挟，只是向你的心灵发出一种邀约，你就同意了，这是美的力量，美的力量可以折服一切，包括顽固的心灵。

来到跟前，你终于看清了她们：指头大小，团团簇拥，就像那些村姑，似乎只有抱团才敢面对这个世界。细看之下，其实她们也是很美丽的，未开的花蕾，像一个个害羞的处子，低下头去，脸面也羞于示人。那些盛开着的，则成熟大方一些，戴着雉羽般的头饰，穿着宽大的裙裾，腰肢婀娜，仪态万方，微风一吹，就开始翩翩起舞。采蜜的蜂蝶围绕着她们，成了最合适的伴舞者，和着那轻盈翅膀奏出的春之声。

对柚农而言，这就是最美的春天乐曲了。他们吹着口哨而来，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子，一头绑着一小团棉花，在阳光下闪着雪白的亮。然后，用棉团醮上一点瓶子里装着的红色液体，然后高高举起，朝头上的柚花点去。一问，他们说是给柚花授粉。花期里，每天都有柚花开放，就每天都要来授粉，直到花期过去。一片柚树有千千万万朵花，柚农必须点上千千万万次，这看似轻松愉快的劳动，原来竟是那样的单调重复且枯燥乏味，不信你来试试？

我试了，开头还觉得兴味盎然，但时间一长，头顶上开始冒出汗珠，久仰的脖子开始酸痛，手里的竹竿也沉重起来。劳动不是娱乐，劳动就是劳动，这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道理。授粉过后，挂果率才有保证，抵抗病害的能力、结果的甜度等指标都会提高，柚果的质量也会大大提升，市场上才能卖到好价钱。数十年前，柚花自开自落，柚子挂果率不高，产量低，质量差，卖不了几个钱。现在不一样了，柚农生产有专门的技术指导，柚果销售有网络支撑，一个农户种上三五亩柚果，每亩产值两三万元不等，即使除去维护成本，收成也是相当可观的。现在柚乡容县有柚果十多万亩，年产值十数亿元，已成为农民脱贫致富的支柱产业。

容县是我的家乡，县里将“三名”做成了家乡的名片：名山都峤山，道教第二十洞天；名楼真武阁，举世闻名的天南杰构；名人杨贵妃和民国将军。其实还有一名，就是名果沙田柚。全国各地出产的柚子多了去，但名字都叫沙田柚，此名就源于容县的沙田村。家乡沙田柚品质的优良是世所公认的，只要你吃过真正的沙田柚，你会觉得其他柚子都不值一提，尽管它也打着沙田柚的名字 这并非歧视，而只因“水土之异”也。

容县的柚子生产，于是有了两个节日：一个柚花节，一个柚子节；一个是对收获的憧憬，一个是对收获的歌颂。我望着一直在辛勤授粉的柚农，望着翩翩穿行于柚花之中的游人，闻着醉人心脾的花香，一首七言不禁脱口而出：“万点银星缀碧柯，红男绿女沐香河。暮春更胜早春景，只为柚花开满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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