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来勤
早春的阳光温暖地照着大地,若在五十年前,老家的榆树上就又该吐出新绿了,一串串鲜嫩的榆钱儿便挂满枝头。榆钱是榆树的果实,嫩绿、扁圆,有点像缩小版的铜钱,小孩最喜欢它们了。胆大的孩子早就猴子似的爬到树上,一把一把地撸榆钱了,他们一边满嘴的塞榆钱,一边将长得繁茂的枝折下来,扔给等在树下的小伙伴。树枝随着孩童的身体摇晃着,榆钱就跟下雨似的落下来,飘舞在风中,散发着丝丝的甜润。
当榆钱还是绿绿嫩嫩的时候可以直接摘下来吃,生吃很甜,有一股叶的清香。更多的时候,人们还是用面粉拌了榆钱,再加些蜂蜜或糖精蒸成一锅好吃的榆钱粑粑。蒸榆钱粑粑,先得把淘净的湿漉漉的榆钱拌上面粉,加水和匀,垫上笼布,盛在甑箅上然后放在锅内用文火蒸。蒸熟后,用刀划成块状,然后捏着笼布角和盘出锅,倒在小盆里。滴上几滴芝麻油,再浇两勺蒜汁,撒上些葱花或芫荽,顿时,热腾腾、香喷喷的“榆钱粑粑”便做成了。白绿相间,香甜适口,此时,所有乡村的滋味就都呈现在了你的面前。不过,再过些时候,榆钱长老了,变黄了,就会籁籁地飘落下来。
考诸典册,榆钱在诗家的眼里,就不只是妇姑顽童戏耍解馋的时令鲜食了。《诗经·唐风》就有“山有枢,隰有榆”的记载,至于明李时珍《本草纲目·木部二》谓:榆未生叶时,枝条间先生榆荚,形状似钱而小,色白成串。俗呼榆钱的记载已是榆钱见乎诗歌之后近千年的事了。北朝庾信《庾子山集》中《燕歌行》有“桃花颜色好如马,榆荚新开巧似钱”的吟哦。而榆钱被诗所歌咏,至唐大盛。白居易有诗曰“榆荚抛钱柳眼迷”,李贺也有诗“榆荚相催不知数,沈郎青钱夹城路”。岑参在《戏问花门翁家》中谓:“道旁榆荚青似钱,摘来沽酒君肯否?”榆钱似钱,故问是否肯沽一杯美酒?因其赋性豪放,榆钱的嬗变又在一刹那由永恒转入瞬间:“榆荚散来星斗转,桂花寻去月轮移。”这当然不是可享用的佳肴了。春秋代序,日月不淹,才是榆钱,又到桂花了。一个“散”字,心境全变。“榆荚还飞买笑钱”又表达了对一个不幸女子真娘的辛酸悼念。
真正将榆钱同烹饪联系在一起的是宋欧阳修:“杯盘饧粥春风冷,池馆榆钱夜雨新”,对仗工而自然,其意也清新秀丽,确是写榆钱的佳句妙对。欧阳修写榆钱令人在料峭春寒中感受清醒,苏轼的诗又充满了岁月沧桑、人情冷暖的慨叹,寄予良深:“春风吹榆林,乱荚飞作堆”。金时忻州的元好问则将榆钱的诗写到极致,他单独为榆钱写了首《食榆荚》诗,抑扬顿挫,长达112字,将榆钱和榆钱的隐义写得淋漓尽致,诗云:“露葵滑寒羊蕨团,春榆作荚绝可怜。榆令人暝何暇计,田舍年例须浓煎……”这种感触正与白居易《观刈麦》“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的自省相通。
多年过去了,儿时对榆钱的那份记忆却被我小心翼翼地封存到了心底,至今都难以释怀。可惜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一场虫灾,使西安周边农村、尤其是我的家乡灞渭三角洲一带的榆树遭受了灭顶之灾,我至今还记得那种黑脊背、黄肚皮的约一厘米大小的害虫,成群结队地爬行于大榆树上最后挤挤挨挨地一大片,抱成团残害榆树,老父亲将那些“祸害”用药喷,用镰刀剐,看着榆树流出黏黏的汁液的创口,我在想树一定是疼哭了,在流泪呢。以后,家乡的榆树便愈来愈少,以至基本绝迹。
春天来了,赏读着有关榆钱的诗文,想着吃榆钱和榆钱糕的愉悦,常常勾起我童年的回忆。这回忆,融在风中,化为一缕春意绵绵的煦风;融在雨中,化为一丝甘醇温馨的细雨,抚慰、滋润着我心灵中那最温馨的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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