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坐下不久,便有人报幕:“下面请欣赏合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会场安静下来,听到后方有人在小声地催促、指挥,然后,是一阵拖拖拉拉的脚步声。我们回头去看,他们穿着迷彩服,戴着口罩,脚上趿着各色拖鞋一个接一个走上了舞台。我们正诧异着,他们已在舞台上排作一列,在三两个护士的守护下,唱起了歌。
我们是一群特殊的观众,他们是一群特殊的演员。那天,我们玉林市双拥文化采风团一行来到玉林市退役军人医院开展采风活动,退役军人休养科的“病人”被临时安排成演员,为我们表演了一曲合唱。我们看不到他们口罩后面的表情,却能清楚地看见他们的眼睛。这些眼睛大多失去了年轻人的明亮与光彩,有的显得有些呆滞,有的显得有些慌张,还有的显得平静如水。他们的歌声说不上动听,更谈不上专业,甚至有两三个还明显跟不上节拍。但他们还是努力地唱了,那么的专注,那么的投入,仿佛他们并非是在临时表演一个节目,而是在认认真真地唱出心里虔诚的信仰之歌。这虔诚令他们头顶自带光芒,令我们深深地震撼,不由得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医院的负责同志告诉我们,玉林市退役军人医院是专业安置、医治伤残精神病人的退役军人优抚医院。医院共有32名住院疗养的退役军人,演唱者就来自这32人当中。来这家医院疗养的军人,有的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有的参加过1979年的边境自卫反击战。亲身经历炮火交织、血肉横飞的场面,感受战场的残酷,战争在摧毁了敌人和战友肉体的同时,也摧毁了一些人的正常心智。也有些军人并未上过战场,由于各种原因,精神出了问题,也来到这里疗养。
听了介绍,我不禁对这些军人产生了悲悯之情。在这个崇尚英雄的时代,人们惯于箪食壶浆、夹道欢迎凯旋的英雄,惯于以鲜花和哀思敬献炮火中捐躯的烈士。而他们,可能在炮火中、也可能在训练中就黯然离开了,成为英雄与烈士之间的第三类人。虽然,他们还有政府的照顾,免费安排休养,但从此,鲜花和掌声与他们无关,哀荣与他们无关,甚至家常生活的琐碎与温暖也与他们无关。他们只能在这里默默地守候着他们残缺的灵魂与肉身,日日与医生护士,与四堵白墙,与药瓶输液架消毒水为伴。
节目结束后,我们下楼参观医院。在环院大道上,一位退役军人向我们迎面走过来。他的爱人在旁边搀扶着他。也许是看到我们举着采风的队旗排成队列,触动了他内心的记忆,他突然举起右手,敬着军礼,口里喊起口令:“一二一、一二一!”他一边喊着,一边努力抬腿,想要踏准节奏正步行走。但是,不管他如何努力,脚步却显得踉踉跄跄,似乎随时要摔倒。看着他近乎滑稽的步伐,我们谁也笑不出来,只是停下脚步,无声地目送他“一二一”地继续前行。他的爱人一边小心地扶着他,一边尴尬地对我们微笑。他却一脸自豪,犹如凯旋的英雄,呼喊口令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我忽然发现,这位军人脸上的神色,和刚才表演唱歌的十几位军人的神色,是何等相似。尽管唱歌的时候他们的口罩覆盖了脸的一部分,但却遮不住由眉眼向周边延伸的那种军人特有的刚毅与自豪感。他们或许感情、思维、精神不那么正常,或许有时过得浑浑噩噩,甚至疯疯癫癫,但却有着共同的一点,就是对部队的事情,特别是对旗帜、军歌、军号,还保持着潜意识的条件反射。他们只不过是暂时迷失了往前走的方向,却没有忘记来时的路,没有忘记保家卫国的初心。
几天的采风,我们接触了好几位英雄军人,每一位军人的胸前都或多或少地挂着勋章,每一枚勋章背后,都有一个可歌可泣的英勇故事。而在这里,在这32位心灵受过创伤的退役军人身上,也许并没有太多值得大书特书的壮烈故事,但我觉得,他们的胸前也同样挂着勋章。
那是一枚枚隐形的勋章,那勋章镌刻着他们远去的青春,镌刻着他们对祖国的赤诚与热爱。
那勋章也应该被我们牢牢地铭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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