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 榆林

张晓润

在陕北，有一座古城名满塞上，被誉为塞上明珠。这里的煤炭、石油像黑色的骏马在千米之下的岩层奔腾，尤于上世纪90年代竖起鬃毛一跃而起，这座城市就是因森森榆树而得名的榆林。它坐落在榆溪河畔，距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其间，先是蒙古族南侵，再是东胜卫失守，将这里的军事地位得以一一凸显。明洪武二年修筑了榆林寨，后又扩建为榆林堡，明正统年间筑榆林城。一座古城便经历了由村到寨、由寨到堡、由堡到城到卫的华丽蜕变，成为北方长城线上的一个军事重镇，从此赢得了“九边重镇”的美称。

这座古城，它地位显赫，集军事、文化、经济于一身，被授予“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的尊号。奇特的大漠风光、众多的名胜古迹、悠久的历史文化，使得它成为旅游观光的美好之地。这里有巧夺天工的红石峡、有气势恢宏的镇北台、有儒道兼容的青云寺以及“北台南塔耸云天，六楼四牌骑长街”的建筑遗风。这里，有异乡人的酒量，有同乡人的热血；这里，有不慌不忙的曾经的驼队，有川流不息的今时的风马。

如果你途经此地或正好驻足于此地，不妨被榆溪河纠缠一下耳目，有河款款，它引颈而歌，洁白而来，洁白而往。这旧时沙漠之中诞生的新日的流水，如枕边软语，将古城榆林桧楫于舟岸之间。它的每一寸流水，都分送着榆林每一刻、每一时的新鲜的血液，它叮叮当当写就了一个城市的寓言。这自然的光芒，会让你立刻将河水构想成太阳的钢水，那是生命的金黄啊，它倾倒进榆林这幻象的田野，就没有什么能躲过醒目的命运。春来，榆溪河河面清冽如缎，处变不惊。从河面经过的风是细瘦的，像成熟女子不易觉察的情绪。浅河处，石如鹅卵，挨挨挤挤，亲密如兄，团圆如姊。它们是隐显于河床的唱诗班，用数颗玲珑之心，集聚启示的炫光。有休闲之人，会于一侧的景观带上，慢跑、骑行、驻足、拍照，勾画和涂抹着榆溪河行走的肖像。十三公里的榆溪河生态长廊，那是榆溪河存放在榆林的一个恰当的身段。十三公里的榆溪河长廊的长度是柔软的，这跳动的生态，是一河清水一河诗的局面。河水汤汤，清流至今，这是榆林人的母亲河，有游子的乡愁，也有守城人指引的秘境和坦途。张弛有度的榆溪河之水，催生出宽阔而潮润的河流湿地，野鸟是苏醒的，两岸是其绿色的地府，那里，盛放着的，是对空际的渴望和不朽的极乐。

榆林，榆林，榆树与桃花铺满南山，有故事的地方，总能留住山河和故人。在榆林，碧草、奇花、群鸟，过于庞大的美妙，让人无法铺开庞大的词组。在榆林，朝初，彩虹挂空；暮晚，夕岚飘渺。弧度与线条，是激情也是速度。在榆林，古往今来，多有名士在册，手摇蒲扇者、把酒临风者、纵横文武者、悲情易水者。如果你是一位男士，请忽略红石峡旖旎的风光而声探镇北台上曾经的一场刀枪与剑影，那多年前的烽烟，那昔年滚过的一场厮杀和战斗，会让你不自觉地为榆林再一次地加冕和封侯，不自觉地为勇士的热血和遗物再一次地致意和躬身。在榆林，榆树和桃花都在时间的河床上经历过自己的雪崩和雪晴，今天，它们双双成为榆林的市树和市花是多么地幸运。每一片经过雪事的榆叶，每一朵接受春风的桃瓣，都参与了一场关于榆林新旧更迭的伟大的变革。榆林在时间的重创中挺住了，它经受住了阳光的命令，它收起了镇北台上那些曾经的刺刀和利刃，它交出了红石峡上旖旎而来的芳香和果实。曾经的铁马金戈，今日都已兵销革偃；曾经的沙场点兵，今日都已弓藏鼓息。草木是它的前朝，虫鸣是它的后庭，榆林的盛世华年里，典藏着一整座城的灿灿星光，万物永生，榆林捧出的仁慈之心，让榆林重返了人间。

人生如此短暂，而你又甘愿在榆林浪费一个节点、一段旅程，那么请到古城的中心和内部去，到“六楼骑街”的珠串之一——万佛楼去。灵佛抱妙寺，神龛涤心埃。如果你是向善之人，必会视佛语如灯。药王在此打坐，它要戒除恶口，阻挡妄语；它要明辨是非，理清曲直。它更要清扫积雪，加修禅定。若你靠近药王，即是靠近洁净之身，不贪、不瞋、不痴，约身如绳，领受而鞭之。你若从万佛楼走过，便是走过了最好的佛事：它会给予你佛理，助你于佛境，慧你于佛光之中。穿过，即是沐浴，归来，即是凯旋。心中有佛，所见皆佛，此后，你拈花微笑，纵有悲绪。此后，你睡在旧居，也若新堂。佛意浩荡，恩光点点，万佛楼许你的洒扫与初见，都将是最好的馈赠。

如果荷花可餐，请到世纪广场。那沁人的芬芳，是香嗅之人的王国和帝都。若你正好临夏而往，那正是荷花竞相开放的最佳观赏之期。望荷如观伞头，沉醉不知归路，漫步荷花池边，花瓣凝脂，清香满怀，背手吟诵一曲魏晋的风、汉唐的月可好？那丝雨入扣诗骨的千般妙意，让精神有光，灵魂有香。荷花在上，落在它顶冠和香肩上的水珠，是千万个透视和折射阳光的小镜子。那些肯将目光落在荷叶之下的人，也必有一颗不肯染尘的心，他们定有眼神清澈，定有脸庞洁净。而被荷花笼罩的人，会莫名美好，无端欢喜。他们一生都愿乘着这银鞍白驹，快马轻尘。在世纪广场，荷花是榆林人最深的红尘啊，它用过度的柔软，试着与城墙、古塔、佛楼、高阁平分天下。荷花是爱人的花房啊，它是时光的逆行者，岁月越老，它拥有的寂静和群星越多。没有荷花入梦的榆林人不足以封美人，没有荷花入梦的榆林事不足以慰风尘。在榆林，一个游客犯下的错，也许就是以荷花一瓣，在敌蜂王万千。

在榆林，所属太多，标志太多，可惜笔墨宽大，而宣纸窄小，终是言不能尽，而情非得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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