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幸儿 ■冯富建

曹幸儿本不姓曹，小时候听村里人都这么叫他，我便随之而叫了。至于他的真实姓名，也早已被遗忘。记忆中的他已是一个六七十岁的遭老头儿，弯腰驼背，寡言沉默，貌似心事重重。时常能听到大人们聊起关于他的种种事，他似乎是大人们茶余饭后不可或缺的话谈。

那时候，村子后头有一个水坝，不知何年何月曹幸儿就住在了坝尾处的山崖下。他住的几孔老窑的脑畔山上有一大片茂密的树林地。当时，我们村庄里林地少，村庄里的人们缺少生活用柴，因而，每年腊月冬闲树木干枯的时候，就是村庄人砍柴的最佳时机。于是，去曹幸儿家脑畔山上砍柴便成了村庄人们的首选之地。当水坝结冰后，村子里的人便经常三三两两地到曹幸儿脑畔山上砍柴。然而，曹幸儿当时好像是看护这一片林地的护林员，每次有人去砍柴，他就会吆喝、阻拦。于是乎，村里的砍柴人就和曹幸儿打起了“游击战”。每次准备砍柴时，就先派一两个年轻人去打探曹幸儿的行踪，侦察他是否在家，在哪座山劳动，一旦确定他不在家或者离家较远，村庄里的男人们就会迅速爬上他家脑畔山，手脚麻利地在林地上砍好一背柴，顺着冰滩背回家里。当然，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有时候明明侦察到他不在家，可正当人们砍得尽兴的时候，它却猛然地

出现在了砍柴人面前，大声喊叫谩骂，甚至拿着拦羊铲子轮打，砍柴人见势不妙，只得弃柴而逃。

曹幸儿的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据村里老人们讲，曹幸儿当年是随着他父亲一块从东路（榆林）老家过来的，他父亲是个大手擀毡匠，当时在村子方圆很有威望，有好几个学徒。曹幸儿自己是个独苗，他一生也只生了一个女儿。后来，他老婆看不上他，撵着张箩匠跑了。他女儿随他长大后，在东路老家叔父们的介绍下出嫁到了东路一户人家。女儿出嫁后，由于离娘家远，每年最多只能坐一回娘家。曹幸儿一个人住在这里，慢慢地就变得有些神经质了。有一年腊月，他女儿和女婿带着猪蹄和许多好吃的来看他，他

却挡着不让进门，始终不认女儿。无奈，她的女儿流着眼泪恋恋不舍地走了。随着年纪增长，曹幸儿逐渐失去了劳动能力，全靠早些年洞子里存积的粮食和村里救济生活了。有一年腊月里，附近的村民杀年猪后，怜惜他，就将刚做熟的猪肉给他端了一碗，但他已经变得很怪异，怀疑村里人在猪肉里下了毒药，就先让自家的猫吃，由于肉热，猫吃时，汤了嘴，就跑了。于是，他就大怒，用拐杖将肉碗打翻，大骂村里人坏了心肝，给他吃下了毒药的猪肉。从此，人们都知道曹幸儿疯了，就不和他交往了。

后来，我外出上学了，回老家次数少了，再没有听村里人聊起曹幸儿的事，也再没见过他。渐渐地也就把他淡忘了。

但是，去年回老家时，和村里人聊天，无意间才听说他已经死了。他死的具体时间无人知晓，是附近住的村民好长一段时间不见他的踪影，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一个与他小时候一块玩过的老年人去他家里看时，才发现他死在了被窝里，已经发馊了。于是，村里出钱买了口棺材把他埋在了他家的脑畔山上。

前些日子，回老家又听村里人说他被东路老家的弟兄搬回东路老家去了。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非常欣慰，我想，叶落归根，魂归故里，这下曹幸儿该是能和家人们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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