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丝，德伯家的苔丝

一张油漆略显斑驳的办公桌，靠着青石窗台，向着白麻纸的窗棂。桌上一摞书几叠本，一瓶红墨水开着，旁边是鲜红的醮笔。我一眼看见桌上有本崭新的书：《德伯家的苔丝》，封面是春天刚刚醒转过来的草色。

我有生第一次读到这样崭新的书，白纸黑字，字行间有红蓝铅笔划过的红红一片线迹，主人该是读过这本书了。

一张白纸衬着手痕，一双眼睛问寻句行，读圣书一样的，我在母亲家小院里一把旧木椅上弓身伏背，忘了时空。在遥远英国南部山谷里的草地那么美，照在成群的牛背上，和挤奶女工苔丝身上的阳光也那么美。

很快归还了书，只留下了隔离手痕的白纸，一张白纸表达我对这本新书的感激与虔诚。

这本书是那样奇异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甚至还有那书中红红的道儿；英国乡村美丽的自然风光之外，书里飘浮着一种我不能看得真切的美，我的一缕心羽还浮在那山谷上空，那模糊的多重的美牵引着我。

十多年后，我已经完成了生活的一些必经程序，煞有介事地写起小说来了。在寻找一些需要读的小说时，1998年6月12日，在书店看到了一本《苔丝》，深灰色封面，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吴笛译。

再读《苔丝》，才知道苔丝就生活在那样的英国乡村，甚至生活在今天的中国乡村与新兴城市里，合上书，我深深叹息：苔丝，你要是不杀那个假德伯多好啊，你何苦非要杀他呢；你的个性过于果敢、决绝了。苔丝的悲剧，多一半是因她的性格。

又是十年，当我从生活的挤迫中抽身出来，对自己说要郑重写下一部小说之前，凭着一种直觉，一种美的记忆与牵引，2008年底，我首先细细重读了吴笛译《苔丝》。

苔丝是这样一个闪烁着光芒的女子！她在故乡的跳舞场上闪着光芒；在未婚而育后，她在故土的割麦场上闪着光芒；她在晨辉夕阳里，在安琪·克来尔的注视下闪着光芒。是什么样的光芒，是青春形体的光芒，是个性的光芒，是生命的光芒，是诗一样的光芒。

苔丝，一个贫苦人家的美貌女儿，她在大地上的行走是那样普普通通，然而她以纯粹、果敢、执着的个性，坚持与现实、命运的抗争，如一滴冷露行走于世，如一粒珍珠辗转于社会。苔丝，这个来自大地的清露一样的女儿，映照出了人情世态的五光十色；苔丝之毁灭，照出了个性的悲剧。

可是，掩卷一思，哈代早已将苔丝推向了非杀死亚雷克不可的境地，并且是一刀为快。就像一个精灵在蜕化之前毫不犹豫地、甚至是如梦如幻毫无痛感地脱离了尘世强加在温暖柔软、闪亮身体上的污浊壳；痛感，在苔丝漫长挣扎、无有援力的时候已经深深体尝。

以恶者的血洗净了被污的苔丝，重新归还为一个纯洁的女儿，风一样扑向了她挚爱的安琪·克来尔。可是，巡捕的人到了。

“明正”典刑了，埃斯库罗斯所说的众神的主宰，结束了对苔丝的戏弄。苔丝被执行死刑。

清露破了；珍珠碎了。

苔丝的杀人，不是一种偶然，而是万种力量的推动，包括她的个性力量推动所致的必然；苔丝之杀人，举刀的更有那宿命里不可抗拒之力。这个哈代太历害了，他将书中人物推向了非如此不可的境地。

谁能将一个贫家女儿在尘世里一遭短暂行走，写到这样光芒闪烁，仿佛是飘浮在广袤乡村的一个精灵，是英国的哈代；谁能将一个失怙女儿在外祖母家的一段淹留，写到如此婉约风流，好似神仙游历人间，是中国的曹雪芹；谁人能将草叶入沸水，便氤氲出一种滋味轻浮无比，是那好茶好水引导知味唇齿。

人类生活不仅仅是身体的生活，更是精神和心灵的生活，剥脱了尘世里难以剥脱的衣食住行、爱恨情仇，古往今来，真正有几个作家，能感知并且有那如诗妙笔，入生活肌理三分地引导读者从这些诗一样闪光的形象中认知、体会、揣摩那灵魂的姿态与模样。大家写衣食，意不在衣食，写情仇，旨不在情仇，细致入微的具象里，衬的是人类生存的底，牵的是人类精神文化，灵魂追索的天。

借用哈代为小说《苔丝》初版所写的说明：“出版这部小说，目的极为诚恳，就是试图以艺术的形式来表现相继发生的真实的事情。至于这部书中的观点和情绪，不过是把每个人所思索的和感觉到的东西说了出来。”——创作的宗旨与所要达到的境界，哈代已经表达。

《苔丝》通篇是诗，整部小说仿佛一部叙事长诗，以诗化的语言写出了一个诗化的形象。句段间、细节里处处藏嵌着隐喻、象征，引人入读、细品。

人类优秀的书藉太多，正如人一生所认识的人也有不少，但真正合心意的知友往往极为有限，《苔丝》就是这样让我合心合意，欣赏品味的少数几部小说之一。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还在无意识地留意《苔丝》新的版本，新的译本，抑或，我是在寻找对《苔丝》的所有探寻与记忆。

《德伯家的苔丝》，还是这个书名好，人是自然的产物，社会关系的总和，德伯维尔这个姓，是苔丝躲不开的宿命；就如同绛珠仙草之于林黛玉。

苔丝，德伯家的苔丝，一个宿命与个性的精灵；一个清新、真纯、果敢的诗样女子。

惠雁

中共榆林市委组织部

中共榆林市委宣传部

市“周周读书 人人培训”

活动指导小组办公室

榆林日报社

新闻推荐

市地税局廉政电视短剧《驼城税官》关机

市地税局廉政电视短剧《驼城税官》关机本报通讯员李秀杰张静报道由市地税局主办，地税榆阳分局协助拍摄的廉政电视短剧《驼城税官》经过剧组和全体演职人员加班加点的紧张拍摄，于近日顺利关机进入后...

榆林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榆林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