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华勇
一
无定河对面火车拉长鸣笛,像定好的闹钟,划破了这个小县城的安静,跟着汽车、摩托、三轮车向夜晚的最后一丝凉意告别,每天的开始都是如此模样,我们也就在这喧闹声中,迎着缓缓升起的太阳,呼吸着黄土地的泥香和无定河的湿润气息出发了。
这是刚刚解除疫情复工复产的时间,也是米脂文学艺术家们集体踏上去乡村的征程,米脂城之西,无定河畔临近镇川的村子——镇子湾是起点,一个离县城只有几里路的世外桃源。村委会的村史陈列馆,一块展板,一个个故事,见证了镇子湾的历史辉煌与成就,这些图文并茂的无声语言,凝聚了几代镇子湾人的文化精髓。有一个叫朱绪光的镇子湾人,走出家乡几十年,在退休之日突然萌发了回家乡唤醒那些即将消逝的乡村记忆,他用自己无穷的活力和不懈的努力,让镇子湾与世界交流对话。翻开这本被尘土封了许久的书,我惊愕不已,这个村子包含与见证了历史和现实的全部交汇融合,同时与整个陕北的文化一脉相承,相映成辉。杜家庄园的气派与堂皇,门庭楼阁的别致,期待久盛不衰的“世泉涌”呈现给我们一派繁荣昌盛,据说主人的驼队也好,酒坊也罢,银元能摆到米脂城,财源滚滚如无定河之水,大富带来的喜悦与兴奋,让主人得意忘形,他们和众多败家子一样,开始吸食鸦片,整天缥缈在另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来也快,去也快,杜家终因经营不善而破败。有趣的是,若干年之后,在转瞬的岁月间,杜家的后代经过不懈的努力,他们从破败的境况中走出,几乎全是弃商从文,一个个学业有成,从镇子湾走出去。用镇子湾人的话说,他们给先人争了光。如今,杜家庄园成了全国名俗文化村的典型,尽管人去窑空,但亲临近观,仍可以看到历经沧桑的砖瓦,以及主人精心设计的建筑风格。徐风吹着杨柳树、枣树,还有那些长在垴畔的酸枣树,院子在葱茏的绿色中,显得格外醒目,一群麻雀灵动的身影跳跃,聒噪,庄院热闹非凡,镇子湾一点点融入我心中。
二
从杜家庄园爬上去,一座叫牛贴嘴的山,这座山雄踞无定河边,站在山顶上,镇子湾村一眼尽收,远眺米脂城,近看镇川镇,这里是米脂县在退耕还林后最大的林区,与朱兴庄林区相连,万亩松柏茂密,郁郁葱葱,到处鸟啼虫鸣,在这黄土沟壑中,更突显出它独特的风景。我们常说,在陕北,缺的就是水和绿,过去那些黄沙遮天的日子,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如今有了这片绿,这是给子孙们的馈赠,也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上个世纪80年代,镇子湾由清一色的妇女组成女子绿化作业队,她们像榆林女子民兵治沙连一样,决心把镇子湾的荒山荒坬治理成一片绿色的海洋。于是,这群没有多少文化的妇女,从学习育苗开始,把一棵棵树苗从小呵护培育起来,就像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她们起早摸黑,在大田里、山坡上开始日复一日的劳作。一群扛着锄头、铁锨,推着架子车,担着桶担的米脂婆姨们,开始与干旱、风沙、烈日宣战,这道靓丽的景观持续了40年。我站在这绿树成荫的山上,想象那种艰难,当初就是从蜿蜒的小路上,或者根本就没有路,这群婆姨女子们硬是肩挑背扛,把千万棵树苗送上山,而且一担一桶地把水浇上……我眼前这绿色整整齐齐排列着,是她们的影子吗?云雾低低萦绕,一声声鸟的鸣叫从绿色中穿行而过。时值中午,太阳高照,树木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我想清晨或雨过后的树林,叶尖上诗一般的露珠,以及每棵树都会在这波澜起伏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湿润的空气会让黄土地朝气蓬勃,更显年轻。
一行人用光圈寻找着最好的视角和画面,女人们找着背景笑得最开心。我知道,这个中午自己想了些什么,陕北的山水、田林、湖草如何成为一体,真正的田园美景一定不是我一个人知道,一棵树、一把草,藏着多少人的梦幻。
这种滋味,让我心潮澎湃,一会从心底升起……
三
这个村子更多的不是民间传说,而是发生于村子里的真实故事。从二郎山、阳庄、石窑或大沟,串起来的故事从神话的、人文的到建筑的、酿酒的,让我听了觉得熠熠生辉。村子从古远走来,见证过无数秘密与传奇,每个故事总是伴随着人类进程里各种风雅或壮阔的角色,而对于红色的文化,革命就是自由,是一种担当,镇子湾曾在同一个年代,有两个共产党的秘密组织,出于保密,他们相互不知你是谁,但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一个叫杜平斋的镇子湾人,1925年考入北京大学,1927年毕业后回米脂加入中国共产党,他们秘密发展了好几名党员,开始宣传共产主义思想,另一个叫尤祥斋,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自己也在镇子湾成立了党小组开展活动,她曾是谢子长的夫人,可谓女中豪杰,读到她的传奇人生,听到镇子湾从1925年到1935年几十人加入中国共产党,况且在国民党长期的统治区活动,这让我强烈地意识到镇子湾不仅有令人难忘的故事,更有令人难忘的传奇人物,那些已逝的身影,与我第一次相遇之后,他们的光辉形象就占据了我的胸膛。一个人,一小点事,群众信任了、支持了,成了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由理想变为现实,在历史时空里气势如虹,让无数素昧平生的人寻得平等幸福。就像此刻的我,站在镇子湾的土地上,尽力搜索着点滴,后人讲不出多少有关他们的故事,有些模糊,可心还是震颤的,眼眶是湿润的……
四
中午时分,我们到镇子湾移民搬迁的新村参观访问,暖洋洋的太阳照进农家新院,老人和孩子们在院子的背阴地里,悠闲自在。一列火车从村子旁驰过,一声声铿锵有力的声音滑远,川畔的树木庄稼默默无语。在刘序艮的院子里,众人开始聚精会神地听着一段包容与大爱的故事,他爷爷刘志应十来岁从无定河东因不堪村人凌辱,只身跑到镇子湾,好心的镇子湾人收留了他,于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成了镇子湾村的一员。这不仅仅是口头的约定,还有善良和品性。
老刘讲述着,脸上始终荡漾着幸福。如今,几代人扎根下来,镇子湾便成了他们这一姓真正的家。
我在短短的时间里,设想了无数个关于镇子湾的未来,沉甸甸的各种文化与历史一脉相承下来,这种社会生活和文化状态,通过生活和人文细节,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无论社会多么的快速发展,村子就像镶嵌在祖国大地上千万个跳舞的精灵,它是我们的根,我们的魂,民族文化自信是从这里诞生的,延伸数千年,一路上生命才停歇,才会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人间最美的烟火、最高的礼仪从此开始涅槃,所有的生命因此而永久的释放,像窑洞里那盏不灭的灯光……
一阵的锣鼓声,村人们挥舞着扇子绸缎扭秧歌,俊男靓女们大多笑得很灿烂,我读明白所有人的手势和脚步,以及表情中的韵味。大陕北那些人文历史在我的思绪中转身,过去的艰辛和坚韧,还有那牺牲的沉重,无论从广度和宽度上来讲,一个村庄的记忆与传承是多么重要和有意义。
多想,把所有的村庄史诗读懂,把所有的乡愁,写得饱满、丰富,有晨雾和露珠,有风有雨,有月与日,背景是黄土山腰的一排排窑洞,一层层梯田,或绵延不尽的树木草丛……
我晓得,这要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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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脂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米脂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