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祥门，一道有故事的风景

□李贵龙

一个地名，就是一段历史晶莹剔透的浪花；一个地名，就是一幅唯美的风情画卷。铭记每一个地名的故事及故事背后的故事是我后半生的使命。

为了照看孙女读书，客居西安。租赁陋室，居玉祥门外。人地两生，没了文友间高谈阔论的豁达，更无酒友醉玉颓山的豪迈，虽似闲云孤鹤，却无聊而孤寂，玉祥门外南北的环城公园，就成了我消磨时光、打发寂寥的唯一去处。

环城公园沿西城墙根而建，一条护城河将公园生生切割成两条长长的、狭窄的绿化带。公园内，有树木，多枝繁叶茂者，也不乏老态龙钟的，称得上名贵树种的实属稀缺；有花草，花够不上艳丽，草谈不到如茵，够得着奇花异草的很难寻觅；有几条小径，弯而不曲，曲而不幽；没有亭台楼阁，更无小桥流水。尽管如此，但简单能够激发春色满园的渴望，朴素可以激荡起幸福的涟漪。在极其拥挤的闹市中能有这么一大片绿地，也是市民们休闲消遣的好去处。

因此，晨练散步的，耍拳舞剑的，唱歌吼戏的，谈情说爱的，或三三两两，或成双成对，赶着晨曦趁着晚霞在林荫道、花圃间，放飞心情，尽享人生乐趣。

从玉祥门北边进入公园，学着城里人悠然自得的步态，漫步林间。忽见一块石碑，我驻足观看。碑阳是《玉祥门十二烈士就义旧址》，碑阴是铭文，“1947年3月20日，国民党西安绥靖公署主任胡宗南下令逮捕了著名爱国人士、中国民主同盟中央常委兼西北总支部主任委员杜斌丞。在此先后，他们在关中地区逮捕了张周勤、贾孝义、方廷堂、田振英、薛玉瑞、刘伍、刘高士、李杰三、田振玺、韩生祥、王宝灵等共产党员和爱国进步人士……1947年10月7日，杜斌丞等12人被敌人集体枪杀于西安玉祥门外，英勇就义。”

我对历史颇感兴趣，每到一处，对该地的历史文化的喜好胜过当地的名优美食。更因杜斌丞是我邻县米脂人，对碑文看的也就更为仔细，包括对碑文的书丹和雕工也进行细细地品味。

这时，走来一位老者，国字形的脸庞，俊朗的双眼皮，潇洒飘然的胡须，虽至耄耋之年，丝毫不减当年的刚毅雄风。见我认真研读碑文，他主动给我介绍玉祥门的前世今生。

他说，他祖上三代就住在西门内，自己在这里住了八十多年，从未离开过，耳闻目睹了玉祥门外发生的所有故事。从他的讲述中，让我更详尽地了解到玉祥门外曾发生的那些生动的故事。

玉祥门位于古城西安西门以北，是西安东、南、西、北四大固有城门之外，较早开凿的城门之一，现在成为古城西北一条重要交通孔道。

那是1926年4月，河南军阀刘镇华在吴佩孚、张作霖、阎锡山的支持下，率镇嵩军9万余人东入潼关，对西安进行围攻，企图消灭退守西北的国军。在围困的8个月时间里，几乎每天都向城内发动猛攻，并在城外四周各挖了一条阔、深各6米的壕沟，使市内外交通断绝，无法补给粮食弹药，城内战死、饿死、病死军民达5万之多。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中共北方局书记李大钊请于右任奔赴苏联，敦促在苏联考察的冯玉祥将军急速回国，重整旧部，以解西安之危。冯玉祥回国后，宣布脱离北洋军阀，组建国民军联军，亲任联军总司令，同年9月16日，在内蒙古五原誓师后，便率国民联军进军陕西。11月27日夜，在国民联军和守城陕军的夹击下，镇嵩军全线溃退，西安城解围。1928年，西安军民将古城墙西北角残缺处，即国民联军解围西安破墙入城处，修葺补全，并筑一门，曰“玉祥门”，旨在永久铭记冯玉祥将军解西安之危的历史功绩。

玉祥门是杜斌丞等仁人志士的就义地。杜斌丞，著名爱国人士、曾任国民党第十七路军杨虎城部总参议和陕西省政府秘书长，抗战胜利后，任民盟中央常务委员兼西北总支部主任委员。因对国民党腐败统治不满，追求民主和进步，被胡宗南下令逮捕并执行枪决。1947年3月由中统特务诬以“私藏烟土”而突然监押，当年10月被枪杀于玉祥门外。杜斌丞牺牲后，引起社会各界人士的强烈愤慨和抗议。吴玉章敬献了挽联“为民主而牺牲，精神不死；陷生灵于水火，国贼当诛。”表达了人民的心声；董必武题诗“秋风惨澹长安市，万户伤心泪暗垂。”悲愤之情油然可见；毛泽东挥毫题词“为人民而死，虽死犹荣。”表示深切的悼念。

临行，老人说，玉祥门的故事还很多，想听，天天给你讲。望着他硬朗的背影，心想遇到这样的“老师”，实乃人生之幸事。这些故事我曾在史料上多次读过，但站立在玉祥门外、烈士碑石前聆听还是第一次，有着别样的感受。

我感慨历史的长河之所以能波澜起伏，一泻千里、澎湃向前，是诸多仁人志士引领潮流、掀起一拨又一拨的浪潮；我们无法、也不应该挽留浪潮，但能也应该摘取一朵浪花，滋润心头，描绘成永久的记忆。

地名，就是描绘永久记忆的最好方法之一。

地名，不仅仅是某块地域某个乡村某座城市，或是某座建筑的指代符号。地名故事以及故事背后的一连串故事，有的故事长，商周秦汉，唐宋明清，一讲就是几千年；有的故事短，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仅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瞬间。有的故事似春雷，惊天动地；有的故事如溪水，叮咚低吟。地名故事及故事背后的故事，就是其地的人文历史，有的是编年史，有的是断代史。虽是一个个简单的地名名称，却提纲挈领地道明了地与人、地与事、地与物的种种内在关系，蕴涵着历史的传承和传统文化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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