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在诗意中的莠草

□ 雨晓荷

有一种很诗意的草，在乡村田野山间无拘无束、怡然自得地摇曳着，从远古到现代一直浪漫而优雅地摇曳着；有一种很抒情的草，在游子思乡的梦境中肆意地疯狂生长，在歌手安旭深情的演唱中演绎青春时期的爱恋；有一种很坚强的草，在悬崖峭壁上迎接风吹日晒的考验，在世俗的偏见里倔强地默默繁衍生息。《诗经》之《国风·齐风·甫田》对它有过描述：“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思远人，劳心忉忉。无田甫田，维莠桀桀。无思远人，劳心怛怛。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这就是人们褒贬不一的莠草。

何谓莠草？《尔雅翼》解释说：“莠者，害稼之草。《说文》但云禾粟下生莠而已，先儒不适言何物。韦昭解《鲁语》云：‘莠草似稷，无实。\’又韦曜问《诗》云：‘《甫田》维莠今何物？\’答曰：‘今之狗尾也。\’然后此物方显。今之狗尾草，诚似稷而不结实，无处不生。”原来，莠草就是大家熟悉的“狗尾草”，只是《诗经》给它取了个“阳春白雪”般优雅的名字。由此可见，莠草早在西周时代就已被人们所熟知。莠草与农物争夺水分、养分和光能，因其繁殖力强、危害严重，而被人们视为杂草，被古人看作是“害稼之草”。“良莠不齐”等关于“莠”的贬义性成语，指的就是莠草。

实际上，莠草在我美好的记忆中，是儿时最好的玩伴。童年时代，我们调皮的男生们拿着莠草逗小狗小猫玩；上学时，把莠草藏在书包里，上课了就偷偷拿出来挠坐前排女孩子的脖子，或者插在女孩的小辫儿上搞恶作剧。女孩子心灵手巧，常常把莠草编成小兔子等绿油油、毛绒绒的小动物，还编成戒指戴在十个手指上……小时候，我们鼓捣着莠草玩着各种花样。

据说，关于莠草还有一个很优美的故事：有一位大家闺秀出水芙蓉般让人爱慕，她生日的时候，很多男孩都费尽心思送她各种各样特别美的鲜花。一个家境贫寒男孩，送给她的却是一束不起眼的莠草。女孩当时非常生气，不仅把莠草摔在地上用脚踩，还把他推出了门外。后来，女孩冷静下来认为肯定事出有因，于是就真诚地追问那男孩缘由。男孩原谅了她当初的无礼之举，满含深情地告诉她：“莠草的花语是暗恋、不被人了解的爱、艰难的爱，是一种默默付出而不求回报的爱。”女孩听了之后，泪流满面……难怪，安旭的成名歌曲《狗尾草》中这样唱道：“怎么突然之间什么都变了，我成了你眼中一棵狗尾草。你说这日子越来越无聊，难道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墙外的春天没有那么好，诱惑是幻觉你应该知道。”

莠草实际上并没有如此令人伤感，它还蕴含着思念与思乡之情，《诗经》之《国风·齐风·甫田》表达的就是坚贞的爱情与守望。尽管莠草看上去似乎出生卑微，但它却有着高贵的血统，是“粟”的“祖先”。“粟”就是我们常说的谷子，一些地方也叫做小米。据考证，从商一直到秦汉，中国先民的主食都是这“莠”的后代——粟。我们可以从莠草的穗与粟穗的相似程度，窥见其相同的基因序列，只是其基因转化让其成为遗失之子，因而在漫山遍野被人忽视。历经沧海桑田，穿越时光隧道，莠草生生不息生长于天地之间，它们随遇而安，不管是肥沃土地，还是苦寒山野，皆能自由自在、悠哉乐哉地茁壮成长。莠草顽强之精神实在是令人油然而生敬意，难怪乎它能进入《诗经》而流传千古。

莠草虽然对庄稼有害，但它全身都是宝。娇嫩的莠草可以饲养牛羊等家畜，干枯的莠草是农人们绝好的燃料；用莠草籽做的枕头适宜人体睡眠，不仅松软轻便，还有清香的味道；莠草的种子粒中含有丰富的淀粉，可以用来酿酒。《本草纲目》称莠草为“光明草”“阿罗汉草”，因为“其茎治目痛”，“苗叶似粟而小，其穗亦似粟，黄白色而无实，采茎筒盛，以治目病。”《四川中药志》称莠草“性平，味淡，无毒。”《贵州民间方药集》称莠草能“解热，治目疾。又用治麻（疣）子。”《陆川本草》记载说，莠草可以“去湿，消肿。治黄水疮。”《重庆草药》对莠草的妙用有云：“治目疾流泪起雾。”莠草的药用价值还远远不止这些。由此可见，莠草只要不长在庄稼地里，它就是很美好、很诗意的植物。

“小狗尾巴摇摇，小草尾巴摇摇。小狗尾巴翘翘，小草尾巴翘翘。摇啊摇，翘啊翘，摇啊摇，翘啊翘，变成一棵狗尾巴草。”一首《小狗尾巴摇摇》的童谣，是我儿时快乐的莠草记忆。如今我才知道，狗尾草变成了在《诗经》里摇曳的莠草，变成了在《本草纲目》等药学著作中济世救人的莠草，变成了在梦境中摇曳在田野山岗的思乡之莠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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