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高宝军 ■蔺玮

苦难是一所最好的学校，年轻时的苦难经历，可以成为一个人一生的巨大财富。高宝军从黄土高原的山梁沟峁走向比黄土高原山更高、沟更深的青藏高原，一待就是六年，并且还要继续待下去，这需要常人无法想象的勇气和毅力才能坚持下去。

同高宝军虽然相识多年，但也仅限于工作上的交往以及兴趣相投而已。真正理解高宝军，读懂高宝军，是从读了他的《藏西笔记》开始的。其中一篇《万米高空思来路》对我产生了巨大的震撼，也让我真正理解了他为什么明知边地苦，偏向苦地行。2013年，他不听亲朋好友的劝阻，毅然决然地选择作为一名援藏干部，去了西藏阿里地区工作。如果不是今年我有机会亲历、亲闻、亲见他在阿里的事迹，我也永远都理解不了他。

在阿里地委大院，我见到了曾经那个话不多，办事稳妥，老成持重的高宝军。同以前不一样的是，他的脸黑里透红，被强烈的紫外线照射得完全和延安工作时判若两人，这完全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藏”嘛。已成为阿里地委常委、噶尔县县委书记的他，客厅面积很小，仅放着一张沙发和一个茶几，他用阿里大棚产的西瓜招待我。在干旱少雨的青藏高原，世界屋脊的阿里地区，能够吃上这样甘甜的西瓜，这在以前简直是天方夜谭。以前阿里地区吃不上本地西瓜，所有的蔬菜水果全靠菜贩子从外地运，成本很高，普通人吃不起。现在这里种上了大棚蔬菜和水果，结束了吃菜比吃肉贵的历史。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人，谈话自然轻松随意。我们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高原缺氧和当地生活条件艰苦的问题。虽然以前也粗略地读了他的散文集《藏西笔记》，但理解是浅显的，只是当热闹看看那里的民风民俗。西藏回来后，因为有了对藏西的了解，我又重新走进书里，走进书里的每一个故事，此时，我才真正理解了作者为什么“抛家弃子”，放弃舒适的生活，来到鸟不飞草不长的边陲藏西。

高宝军童年的生活是艰辛的。他放过羊，在山坡上躺下看羊儿吃草，仰面看天上的白云飘荡，看飞机从山顶上掠过，陷入对外面美好世界的向往与遐思中。他拾过麦穗，挖过药材，以此卖钱求学。青年时期的他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他要在贫瘠的山梁上送羊粪、背庄稼、收糜谷、垛麦垛，要在大雪封山的时候砍柴、喂牲口、挑水。后来他又到工地打工，头顶烈日灰尘，脚踏干裂土地，一会儿背一块大石头，一会儿挑一担混凝土，脖子青筋暴露，浑身衣服湿透。再后来他当了一名油漆工，走东家进西家，靠手艺养家糊口。但是怀揣梦想的人永远在路上，他不甘心就此一生，他想吃公家饭，他要做公家人。于是，他从临时工干起，走张家进李家催粮要款，上山梁下沟谷植树种草，进拐沟攀悬崖修路架电，起鸡叫睡半夜退耕修田，脸起皮嘴起泡形容枯槁，一干就是十多年。后来他转干，提拔，仍旧修道路、推井场、调纠纷、抓养羊、搞调研、访民情、搞协调、助贫困，慢慢地向梦想前进。

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他的勤劳务实、淳朴憨厚、政绩突出被上级领导看中，选派去定点援建的藏西阿里地区普兰县担任县委书记。

普兰地处偏远，海拔高、氧气少，紫外线强。海拔高则气候寒冷，沸点低，馒头蒸不熟，面条煮不烂，水烧不开，就是想吃点方便面也泡不开。氧气少则呼吸困难，头昏耳鸣，晕眩呕吐，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对健康极为不利。紫外线强则严重损害皮肤，让皮肤裂纹，肌肉疼痛，肤色黧黑。在这样的艰苦环境中，他没有退缩，他觉得梦想更进一步了，于是扎扎实实蹲下来。

普兰县与印度、尼泊尔接壤，平均海拔近四千米。种树树不活，种草草不生，但普兰街道两旁依然排列着高大的毛头柳和青海杨，使得枯寂的高原上亮出一抹绿色，这是高宝军的手笔之一。他从陕北、青海引进这些树种，像照顾婴儿一样照顾树木，并像考核扶贫一样考核种树，使得这项工作得以硕果累累。

在县城之南，在孔雀河谷两岸，一百四十多座塑料大棚是高宝军的又一手笔。高原缺氧植物难活是当地认下的死理，但高宝军却找专家论证了普兰可以种大棚菜。为此，他又从陕北的榆林、靖边、吴起招来一些种菜能手，在普兰种起了大棚蔬菜和水果。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成功了，不但解决了普兰群众的吃菜和吃水果问题，而且还将富余出来的瓜果蔬菜送到阿里，解决阿里地区的果菜不足问题。

由于工作出色，他被组织调到了阿里地区的噶尔县。噶尔县的海拔更高，条件更艰苦，被称为生命的禁区，是阿里地委的驻所地。我们入住酒店后，酒店里虽然配有氧气，但仍然胸闷气短，头晕目眩，像重度醉酒之人。在自然条件如此艰苦的噶尔县，他没有退缩，没有选择逃离，而是选择援藏期满后继续留下。这是同生命的极限在抗争。

在噶尔，他仍旧坚持种大棚菜，种大棚水果，他把普兰的塑料大棚改为玻璃大棚，他说玻璃大棚的种植效果比塑料大棚的种植效果更好。他仍旧坚持种树，像呵护生命一样呵护树木，噶尔的树木成行，绿意盎然。他要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搞一场绿色革命，他要让村村有树，要让户户植树。如今，斜倚在狮泉河的河坝护栏上，河水不再狂暴肆虐，晚风清凉，月光明亮，成为人们夜间休闲娱乐的场所，也见证着阿里人民生活的变化。

再读高宝军，读出他为改变落后地区面貌的不变初心；再读高宝军，读出他面对苦难坚韧不拔的性格；再读高宝军，读出他不惧困难，勇往直前的坚韧品质；再读高宝军，他是一个值得敬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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