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仲平
报告文学
“爱情,是我一生的珍藏”
爱情这个字眼,并不专属于达官显贵、文人雅士,来自民间和底层、在劳动中建立的“王贵与李香香”般的爱情,往往更珍贵,更纯洁,更真诚!
牛玉琴和张加旺在治沙事业中缔结的爱情,是那样的天长地久、忠贞不二、刻骨铭心!
在陕北偏远的农村,夫妻打架是寻常事。牛玉琴和张加旺结婚20多年,却没打过一次架。为生活琐事、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偶尔也有拌嘴、呕气的时候,但夫妻俩从不动粗口。而且呕气从不隔日,不过夜。初结婚的时候,一次牛玉琴与加旺呕气,盘算着离开这个“鬼地方”。玉琴思谋了半天,决定离家出走。她在前面走,沉默寡言的加旺不拦她,只是一路跟在后面哭。就这样走了十几华里,一直走到了东坑镇。就在这十几华里的“出走”途中,牛玉琴被张加旺一片深情深深打动了:一个七尺身躯的大男人,不顾羞耻跟在婆姨后面哭,如果没有对玉琴的至真至爱至情,咋能做到这一点!牛玉琴在心里发誓:一辈子要爱这个疼她的男人!
那天,牛玉琴结果是“出走”到了镇上的百货商店,逼着张加旺当着售货员的面,红着脸把那双露脚趾头的破袜子脱下,给他买了一双新袜子。
陕北农村,大男子主义较为严重。男人不喜做家务,做家务便被讥为“怕老婆”“没出息”。可张加旺自结婚那天起,就是个家里的“劳动模范”。乍结婚那几年,小两口在生产队劳动,双出双入。每天傍晚劳动完回到家里头,将铁锹等农具往门背后一放,牛玉琴的第一件事是脱鞋上炕给孩子喂奶,张加旺早已快步走到院里搂来柴火,“捣腾”着生火做饭。玉琴给孩子喂罢奶,下地站在灶火前舀水拉风箱,加旺此时已到院里提来猪食桶,麻利地拌食喂猪。喂罢猪,他也不歇着,抬臂抹一把额头的汗水珠子,娴熟地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抹着眼窝里被灶火里的浓烟熏出的泪水,一手起劲地拉风箱催火,让玉琴腾出手去淘米削皮切蔓蔓(土豆)。小俩口“你织布来我浇园”,配合是那样默契。
至今,多少年过去了,牛玉琴给笔者谈起这些往事,脸上依然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幸福感。
“大集体”那些年,牛玉琴被缚住了治沙的手脚,但骨子里对劳动和生活的热爱,使她成了“闲不住的人”。那些年,榆林北部风沙区几个县,都在利用丰富的沙柳资源,发动农村妇女搞“柳编”——即用沙柳嫩枝编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篮和筐。这可不是搞“资本主义”,是县里和地区的号召。柳编统一交到县外贸局,出口到国外为国家换外汇呢!
牛玉琴是村里出了名的“柳编能手”。每年柳编季节,收工回家后,做饭涮锅洗碗这些营生全成了张加旺的,牛玉琴给孩子喂罢奶,风风火火一步跨出门,坐到小山一样堆在院里的沙柳条上,编篮织筐。一个编织精美、线条流畅、光洁如玉、颜色鲜艳的柳条筐,大的卖一块,小的卖两毛。挣下的钱,除了给孩子交学费外,牛玉琴全都攒了起来。
采访时,笔者问牛玉琴到底编了多少柳条筐,牛玉琴说,没有记数儿,总之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吧。
原来,牛玉琴是一个干一行爱一行,将劳动和“受苦”像采柳编织一样,上升到美的境界去追求的人!
那些年农民给国家喂“任务猪”。即开春国家提供幼猪,由农民喂养,到冬天长到30公斤以上,再交给国家。交一头“任务猪”,国家给补贴40块钱。像编柳条筐一样,牛玉琴喂“任务猪”又上了瘾,不仅自己年年完成任务,还走家串户,将村里懒于喂“任务猪”的农户的指标“揽”过来,年年喂好几头。卖猪获得的钱,除了补贴家用,余下的牛玉琴又“攒”了起来。
牛玉琴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生活最难熬、最苦焦的那些年月,她也总是笑容满面,将一大家子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坐在小山一样的沙柳条上搞“柳编”时,她就爱她编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柳条筐、柳条篮;喂“任务猪”时,她就爱那些活蹦乱跳、虎头虎脑的小猪;治沙时,她就像爱柳条筐、爱小猪那样爱她亲手栽下的一棵棵小树苗。
靠着两双勤劳的手,1983年农村实行责任制后,他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当年就收粮食一万多斤,栽果树30多株,养羊40只,买了一头骡子,喂了200多只鸡。各种收入累计2000多元。加上十几年喂“任务猪”和搞“柳编”攒下的1000多元,这3000多元钱,成为牛玉琴毅然决定承包万亩荒沙时的“胆”,或者叫“原始积累”和“起步资金”。
上天其实是不公平的,越是纯美的爱情,狠心的上苍越要给你留下血淋淋的伤口。1985年,正当玉琴和加旺向万亩荒沙宣战的时候,可怕的病魔向加旺袭来。起初,他只是觉得小腿隐隐作痛,走路有点不利索。有时双腿麻木,不听使唤,使不上劲,走路一拐一颠的,严重影响着治沙劳动。加旺自小皮实,没把这点“小病小痛”当回事,忍着疼痛去植树造林。后来他的病越来越严重,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坐在炕上指挥,让玉琴领料上雇工在沙漠里劳动。晚上收工回家,玉琴一边轻轻揉着加旺的腿,一边向他汇报一天的治沙工作。加旺根据汇报,“指拨”玉琴按照原来划定的三个区域造林。玉琴看到加旺硬忍着疼痛,撑着病体,扎挣着露出笑脸给她鼓劲、加油、助力,心里难过极了。为给加旺宽心,除了谈及顺利的事情之外,其它亟待解决的问题只字不提,再大的困难她一人担着。林地临时搭起的简易房子,被风刮倒,把做饭烧水的铁锅砸碎了,雇工无饭吃,无水喝,牛玉琴背着张加旺把家里的一口新锅拿到林地用,解了燃眉之急,加旺毫无察觉。加旺因小腿骨增生做了手术,家里栽树种草人手紧,丈夫住院又得人伺候,没办法,牛玉琴只好让刚满10岁的二儿子辍学守候父亲。那段时间,丈夫病,孩子哭,疯婆婆闹,懒公公骂,所有的事情都得牛玉琴一人撑持。她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顾了老的顾不了小的,顾了小的顾不了病的。就这她也没有放松治沙造林这根“弦”,铆足劲在沙窝里拼命干了一个月,人累瘦了一圈。加之冷吃凉喝,饮食不周,玉琴终于病倒了,丈夫尚未出院,她又患阑尾炎住了院。这下,家里更是乱了营。玉琴人在医院心在家,手术后只有5天,她就提前出院,心急火燎地跑回家,进了沙。当时她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缝伤口的线,是她回家后亲手抽掉的。
他们一家不停地向沙漠进军,病魔也不断向他们挑战。张加旺拿出治沙造林的勇气和毅力与疾病斗争。3年时间,他8次住院,7次手术。每次出院后,病情略有好转,稍能走动,就闲不住了,帮玉琴干这干那,还要到造林地里去。牛玉琴劝不住,只得遂他的意,只是不让他干重活,在工地上指挥就行了。
就在病情这么严重的情况下,张加旺仍在造林地帮牛玉琴打了一口水井。沙窝里干旱,植树造林离不开水,从外运水困难太大。张加旺观察好地形,亲自动手挖起来,他忘了疾病,忘了数次的手术,竟找到了水源,挖出一口三丈余深的井。水井打好了,加旺再次病倒,住进了医院。
玉琴其实早已疑惑,加旺的病不是如他所说的“小病小痛”,但她又不愿相信加旺患了“大病大灾”。可这次住院,真相大白,加旺被确诊为骨癌。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凶讯,使牛玉琴如遭晴天霹雳,陷入了悲痛的深渊。但就在这样的绝境中,牛玉琴坐下来,成为一个伤心欲绝的“小女人”,站起身,便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家庭她已成为惟一的支柱,决不能倒下。
由于病情恶化,医院告知,要保住生命,必须做截肢手术。他俩经过再三考虑,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1987年腊月二十一,在银川医院的手术室里,张加旺截掉了一条腿。从此人间少了一个肢体健全的人,多了一个身残志坚的硬汉子。
1988年春上,第二个承包万亩林计划开始实施,树苗不够栽,加旺背转牛玉琴拖着病体到县上要树苗。县林业局的同志被他的精神感动,马上给他搞了些树苗,派专车送回。加旺仍然每天坚持到造林工地去,进沙路上,他撵不上大家,就骑着家里的骡子往沙里赶。不到一个月,他的病又加重了,牛玉琴带他到银川检查后,医院不再接收。回家后,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张加旺抱起刚满周岁的孙子,流着泪对玉琴说:“治沙造林是子孙万代的大事,我造林,儿子造林,将来孙子也造林,就让这孩子叫继林吧。”农历五月十七日,毛乌素沙漠的儿子张加旺,未能逃脱死神的魔掌,在造林工地溘然长逝。
在陕北高原盛夏山花烂漫的季节,在一年一度植树造林最好的时节,张加旺在大漠里永远地睡着了。他带着对玉琴的深深眷恋,带着对老人和孩子们的深深眷顾和永久思念,躺在了生他养他的大漠深处,年仅40岁。
张加旺,这条铁骨铮铮的高原汉子,他不是默默地离开。即使被确诊为癌症晚期后,他仍坚持战斗在治沙造林第一线。生命最后日子的每一天,他都过得充实乐观、硬朗坚强、激情四射!
他,走得没有悔憾!张加旺生前多次对牛玉琴说,能够在他深深热爱的治沙事业中耗尽自己的生命,是人生之幸。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选择并有力量承担起这样的使命,而张加旺短暂的一生,却与之紧紧相连。
他,这位不屈不挠的造林英雄、治沙铁汉,永远走不出金鸡沙村乡亲们的视野,永远走不出靖边人民的视线,更走不出相伴他21年的妻子牛玉琴的记忆——从1988年至笔者采访她的2008年,又是一个20年,牛玉琴除了将加旺走时的1万亩荒沙治理面积扩大到11万亩,再没有和“狠心地”撇下她的加旺多说一句话!
采访牛玉琴时,这个至今独身的女人很少提起张加旺。笔者不得不提及张加旺时,牛玉琴简单回答几句,很快便会低下头,仿佛是无意间把玩腰间系着的一对小铜铃铛。这对铜铃铛是加旺唯一的祖传。他俩结婚时,加旺将这对铜铃铛作为爱情的信物,给玉琴系了一个,他自己系了一个。加旺去世后,牛玉琴将加旺的那一个也“并蒂”系在自己裤腰上,20多年从不离身。这个在加旺去世20多年来,在人前腰板挺得笔直的女人,把玩铃铛的那一刻,笔者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个不凡的女人,一生总是既充满了柔情,又充满了刚性。2008年7月底,笔者去采访她时,她正风风火火、倾尽全力修一条16华里的进沙柏油路,从家门口一直通到当年的治沙腹地——一棵树沙。她将这条新修的沙漠公路命名为“望青路”,以此纪念、缅怀她和丈夫青春作伴的美好年华,饱受磨砺的艰苦岁月,风雨无阻的治沙征程。
张加旺死也灿烂,牛玉琴生更辉煌!这个刚柔相济的女人,她和加旺的爱情海枯石烂,他们用一生心血打造的造林治沙事业,万古常青!
“理想,是我精神的支柱”
“理想”这个词儿,对牛玉琴这样一个农村妇女来说,也许太抽象、太“洋气”、太遥远了点。其实,仔细想来,理想并不专属于那些专家、学者、教授。理想之于牛玉琴,其实并不遥远,也许近在眼前,它就满满当当地装在牛玉琴的心间。
打小,牛玉琴就是一个有理想的人。她的理想,就是让孩子们不要像她那样,因为穷,上不了学,念不起书;就是让父母亲、包括“疯婆婆”“懒公公”在内,都能过上好生活;让张三家婆姨,李四家媳妇,让那些脸孔红扑扑的姑娘们,脸色黑黝黝的后生们,让那些善良的乡亲们,都能过上舒心的日月,滋润的生活。
当然,牛玉琴还有一个更宏大、更美丽的理想——治沙造林。无数次,在梦境,她看到“一把树”的20多平方公里土地,变得绿树蔽日,浓荫匝地。林深不知处,牛、马、羊、驴、骡子,在冒着缕缕炊烟的房屋周围吃草、追打、嬉闹。一排排茁壮的杨树,一畦畦青翠欲滴的蔬菜,一行行在风中婆娑摇曳的沙柳、沙打旺,一片片因四周有防沙林护佑而碧波荡漾的春小麦,成熟时秆粗穗大、颗粒饱满、垂着让人爱不释手的金黄发亮的麦穗。云开日出,蜂飞蝶绕,鸟语花香,田禾争妍,只见树梢动,不见黄沙起,人与自然一派祥和。
这就是牛玉琴那个更宏大的理想。为实现这个理想,她担当了所有的痛苦,驱走了所有的绝望,耗尽了毕生的心血!一个普通的农家寻常女子,硬是挣脱了落后愚昧的藩篱,在这片沙漠里演绎了自己不寻常的人生!
一位伟人有句名言:“有理想的人,生活总是火热的。”可以说,牛玉琴正是这一伟大格言的实践者。
牛玉琴心中最大的隐痛,是由于家贫,她没念过书,不识字。不识字的牛玉琴,在经见世面之前,是一个胆怯而自惭的农村婆姨。常记得农村刚刚实行责任制那一年,为了积攒治沙资金,她一下养了200多只鸡。那时牛玉琴还从没有去过县城所在地张家畔,她去过的最大的地方是东坑镇。由于自卑,她见了干部就怯,见了“公家人”就怕。这天,县妇联主任白玉英来金鸡沙村下乡,突然看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婆姨,专心拦着一大群咯咯乱叫的鸡。白玉英喊这个婆姨,要和她搭话。这个婆姨就是牛玉琴。她抬头一看,认出是县里干部,以为又是“割资本主义尾巴”的人来了,吓得撒开脚片子就往家里跑。白玉英好生奇怪,撵着牛玉琴到了她家。说清原委后,牛玉琴才知道,县上要开妇代会,要选几个勤劳致富的妇女典型介绍先进经验,白主任就是到乡下来“选人”的,牛玉琴这才松了一口气。白玉英当即对牛玉琴说:“不必再找了,这个典型就是你了。”
这是牛玉琴第一次去县里开会。出门开会,牛玉琴最感憋屈的,就是她不识字带来的不便。急尿的腿发抖,却不敢进厕所门,因为她不认识“男”“女”二字。她就硬站在门外等,通过观察如厕出来者是男是女作出判断。
1988年,牛玉琴因为治沙成绩突出,被评为市上的“三八”红旗手,随县妇联主任到榆林开市上的表彰会。与会者每人每天补助两块钱,三天会能领6块钱。会议进行到第二天,牛玉琴随大家去领这6块钱补助,领补助时需本人签字,牛玉琴却不会写自己的名字,站在那儿发愣。市妇联主任高桂英就和县妇联主任白玉英开玩笑说:“玉英,你从哪里给咱弄来这么个‘愣圪蛋\’,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说着,高桂英对站在一旁的市妇联干部贺和平说:“和平,把玉琴领你家去,今晚教会她写‘牛玉琴\’三个字。”贺和平领命后,当晚将牛玉琴领回自己家住,手把手教她写自己的名字。贺和平上小学的女儿放学回家,见妈妈教一个三十几岁的阿姨识字,不禁好奇,伏在书桌上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当晚,贺和平母女俩除了教会牛玉琴写自己的名字外,还教她学会写“陕西省榆林市靖边县东坑镇金鸡沙村”这样“一串串”字。那晚,牛玉琴一宿没睡觉,把这一串串字一笔一画写了几十遍。牛玉琴识字的兴趣自此被激活,求知的欲望从此被唤醒。
对牛玉琴来说,识字,等于为她实现理想插上了腾飞的翅膀。牛玉琴识字,采取的完全是“土办法”和“笨办法”。到县里、市里、省里、中央开会,人家在台上念材料,她就把她的那份材料摊开,一眼盯住其中的第一行字看,领导同志将这一行字一念出口,她就跟着小声地不停地念,直到念会为止。会毕回到房间后,她饭也不吃,伏在桌上写这行字,直到写会为止。她就这样一行一行地念,一行一行地写,一行一行地识。这些年来,牛玉琴开了多少次会,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开会之于她,最大的收获,就是由一个“不识字的劳模”,变成了现在这个“识字的劳模”。
理想的风帆,只有高悬在事业的征程中,才能奋力前行。张加旺去世后,牛玉琴把自己对加旺一份密密匝匝的情意,全部通过治沙造林献给了这个已逝的男人。她治沙的劲头更大,力量更足,仿佛不是在出力流汗,而是在栽培爱情。
从1988年到1992年,牛玉琴豁出命来造林。1989年以来,每年以2000多亩的造林面积攀升。截至1991年,控制流沙面积42800亩。累计造林3万多亩,其中杨树5000亩,榆树800亩,柳树350亩,沙柳5600亩,柠条700亩,沙芥3000亩,紫穗槐1800亩,沙蒿4200亩,桑树40亩,累计搭设障蔽500多万丈,使42800亩流沙基本得到治理,林草覆盖度达到70%以上。在生态效益日趋提高的前提下,经济效益也初见成效。
三万多亩荒沙就这样披上了绿装。在牛玉琴的治理区域内,绿树如荫,百花吐艳,小草拱出了沙地,嫩枝挂上了树梢,凉爽的草木气息沁人心脾。为了进一步扩大治理规模,增添发展后劲,牛玉琴办起了林场,她将这个林场命名为“加玉林场”——取她和张加旺名字的第一个字“加”和“玉”。
牛玉琴,这个生活在大时代中坚强的小人物,她事业的触角开始向外延伸,理想的风帆再度张扬。1992年,她又自筹资金在村里办起了一所学校——旺琴小学,取了她和丈夫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旺”和“琴”来命名。
人常言,是金子,放到哪里都会闪光。牛玉琴是金子吗?是!但她是一块浑金,因为她从不张扬自己。其实她更像一块璞玉,外表并不起眼,但“内心”坚毅无比、具有千金不换的价值!
采访牛玉琴,最让笔者记忆深刻的,是她那总是挺得比军人还直的腰杆和坚毅的背影。即使在张加旺去世以后,牛玉琴也总是挺直腰杆,治沙的信心从没有溃散过。她要用一生的时间,向那个“狠心的”证明自己是好样的。
“奉献,是我毕生的追求”
“人生的价值在于奉献”,这是一句耳熟能详的话。有的人,一生把这句话喊在嘴上,却从不落实在行动上,显得轻飘飘的;有的人,从不把这样“斩截”的句子说出口,但却用一生的行动来践行。
奉献一时容易,奉献一生难矣!
我们的主人公牛玉琴,却做到了“奉献一生”。有首流行歌名叫《爱的奉献》,牛玉琴就是这样一个“奉献爱”的人,她是一个把“爱”洒满人生之路的女人,对事业,对丈夫,对亲人,对朋友,对乡亲,莫不如是。
——她是“树苗”的好朋友。
牛玉琴常说:“树就是我的儿女,我爱它们”。总有人问她,治沙能挣多少钱?她就开玩笑地回答说:“养育儿女是不论挣钱赔钱的。”
有一年春季,毛乌素沙漠刮了一场特大沙尘暴,一夜之间,牛玉琴营造的6600多亩林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有的甚至连根拔起。看到这副惨状,牛玉琴心在滴血。咋办?补!沙尘暴过去后,她立即带领全家三代七口人一齐出动,把铺盖搬到林地临时搭起的窝棚里,起早贪黑,披星戴月,与帮工们一起没日没夜地奋战在沙窝里。挖坑,扶苗,培沙,她跪在那里一干就是几个小时,膝盖磨破了,十个手指裂开了一道道渗血的口子。经过20多天苦战,硬是把树苗一棵一棵补齐了。
母亲离开孩子,总会担心孩子是否感冒了,生病了,牛玉琴每次去外地开会,既牵挂她的三个孩子,又牵挂刚刚栽上的成百上千株幼树苗。一次,在北京开全国人代会,北京的记者来采访她。正说话间,收到一则榆林的天气短信,她的注意力马上集中到手机上去了:“明天榆林多云,有扬沙和沙尘天气。”她把这条短信低声念了两遍。见她微侧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采访她的记者试探性地问:“这么大的风,担心家里的林地吧?”“这风在我们那儿闹不起事。”牛玉琴的声音立马“硬把”起来:“待在我的林子里,只能听见外面的风吼,里面没什么风,有大树,有小树,像一个大公园,沙子逞不起能了。”说这话时,她一脸的自豪。当时那位北京的记者就注意到了,她总是说“我的林子”,就像一个出门在外的慈母,总是说“我的孩子”一样。
——她是一个好妻子。
不管怎样出色的女人,她的分量仍要男人的爱情来成全。如果牛玉琴没有张加旺,她再成功,再“女强人”,也会在人生中留下巨大的遗憾。但幸运和幸福的是,上天赐牛玉琴以张加旺。加旺是她在艰难世路和治沙征程中最为可靠的寄托。因为治沙,牛玉琴拥有了事业;因为加旺,牛玉琴享受了爱情。
但上苍却又残酷地、过早地夺走了加旺,让牛玉琴的生活从此留白。张加旺的早逝,在牛玉琴以后几十年看似平静、仍显光滑的生活表层划出一道粗粝的沟痕,再也无人能够抚平。牛玉琴常记得刚嫁入张家门,面对一贫如洗的家庭,加旺对她表现出的愧疚。结婚的头一年,见玉琴穿得破破烂烂,哪里像个刚过门的新媳妇。为给牛玉琴买一件新罩衣,张加旺倾箱倒箧,只找到4元钱,而他在东坑镇百货商店看下的那件花罩衣却要9元钱。为凑够不足的5元钱,张加旺背着牛玉琴去修了一个礼拜国防公路。回来时,被毒日头烤成个“非洲人”,可手里却紧攥着那件花罩衣。
笔者采访时,家旺已去世20年。笔者从没有问起牛玉琴“为什么不再婚”这个有点愚蠢的问题。笔者不敢触碰她内心深处那根最敏感的神经。但笔者知道,牛玉琴不是“老派”,并非“古董”,也不是要用20年的光阴,做出这样一个矫揉的“道德造型”。在她心中,还在苦苦等着一个人——今生无法相见,来生定将重逢!
——她是一个好儿媳。
从1967年踏进张家门至笔者采访她的2008年,牛玉琴伺候了42年疯婆婆、懒公公。单就这一点,她不但是“全国劳模”,还应该被树为“道德楷模”。
牛玉琴的婆婆、公公一生不睦。牛玉琴刚过门时,最让她感到心惊和肉跳的是公婆打架。这两个天生的冤家,隔三差五大打出手。公公打婆婆,下手狠,有时竟用沙柳条编成的“鞭子”在身上抽。婆婆被打得衣服和皮肉粘在一起,血肉模糊。公公发泄毕离去后,疯婆婆疼得呲牙咧嘴,嗷嗷直叫,玉琴赶忙端一盆水,先用药粉涂在血肉模糊的身上,再慢慢将粘在皮肉上的衣服与皮肤“分离”,然而用清水给婆婆洗。婆婆疼不过,就用手揪牛玉琴的头发,用指甲掐牛玉琴的胳膊。往往是婆婆身上的泥土洗净了,牛玉琴身上却被抓、掐得青一块、紫一块,但牛玉琴咬着牙不吭一声。
公公婆婆一生“对着干”:买衣服一个若要蓝,一个必然要黑。两个人从来不在一个炕上睡,你住东屋,我就闹着要住西屋。这些年岁数大了,不打架了,但从不搭话,形同陌路。
公公一生奉行“宁可锅里没有一粒米,也决不欠别人一分钱”的人生信条。牛玉琴开始治沙时,不仅贷了银行的款,还借了别人的高利贷,公公跳着脚在院子里骂,骂牛玉琴和张加旺是“败家子”,说自己一生既没“挣下”,也没“弄下”。
对这样一对“活宝”老人,牛玉琴仍然伺候得无微不至,42年任劳任怨。她孝敬老人的“事迹”一桩桩、一件件,数也数不完。
——1998年,公公患脑血栓,在炕上躺了一年半,不会说话,不能动弹,大小便失禁,脑袋软得像根面条,直不起来,饭要喂得吃。人们都以为这个老人走到生命的尽头了,让玉琴赶紧给老人准备棺木、老衣,准备料理后事。玉琴说,棺木、老衣是得准备,但老人的病能好!那一年多时间,牛玉琴照料老人无微不至。一日三餐,她将公公的头抱在怀里,让三个儿媳妇轮流给老爷子喂饭。老公公在炕上躺了一年半,牛玉琴不发一句怨言,伺候了老人一年半。中途,她被选为九届全国人大代表,去北京出席全国人代会,临行前,将三个儿媳叫在身边,逐个安顿,让三个听话的儿媳妇轮流“值班”伺候老人。就这还不放心,在北京开会期间,每天早晚各打一次电话,询问老人的情况,问得十分细:今天早上给老人吃了什么,晚上吃了什么,老汉骂人了没有,身体恢复得咋样?问得儿媳烦了,说,妈,你麻烦死了,我们比你伺候得好。听到这句话,牛玉琴才放了心,挂了手机。这个月,她的手机费竟高达980多元,而平时每月不超100元。在牛玉琴的精心照料下,老人渐渐恢复了健康。
——老公公患有前列腺炎。2006年以来,越发严重,80多岁的老汉尿不下。尤其是冬天,难活得不行。牛玉琴就去医院买了各种药和一捆导尿管,还买了十几双橡胶手套,亲手给公公导尿。老公公羞得不行,这个一辈子不对牛玉琴说感谢话的老汉,终于被儿媳的孝行感动,流着眼泪对牛玉琴说:“快让我去死吧,怎么死几回也死不下。”牛玉琴这时就会笑着对老人说:“不要死,好好活着,我不嫌麻烦,你嫌啥麻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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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边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靖边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