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深情忆陈老

张少华

陈智亮是抗日战争时期参加工作的老干部，解放后一直在地方上担任领导职务。种种机缘，我与陈老和他的家人有过不少接触，留下许多永久记忆。

两次报告 启勉谆谆

陈老当府谷县委书记的时候，我在府谷中学上学，有幸听过陈老的多次报告，其中两次印象非常深刻。

第一次是在一九六四年，在府中礼堂，县上单位的全体干部和府中师生参加。报告内容是国际形势，主要讲“反对苏联修正主义”。他连讲稿也不看就开讲了，声音越往后越洪亮，讲到精彩处，他甚至自己也得意起来，引得台下不是笑声就是掌声。记得当他引出赵朴初讽刺赫鲁晓夫的自度曲《某公三哭》，讲解“光头儿抵不住羊毫笔、土豆儿垫不满砂锅底”时，用手摸了一下并不光的头大笑起来，引得满场哈哈大笑。三个多钟头的报告，讲者起劲，听者欢欣，不知不觉就结束了，真让人感到是一种享受。

第二次是在一九六五年，地点还是府中礼堂，还是府中师生和县上各单位的干部参加。报告内容是关于开展“社教运动”的问题。这次报告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是，他把中央关于“四清运动”的二十三条主要内容编成歌词，配用陕北民歌《陕北出了个刘志丹》的曲调，当场让大家学唱。他站在台上亲自试唱、教唱、指挥，全场气氛十分热烈。用这种形式宣传党的政策，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让人感到内容通俗易懂，形式别致新颖，不知不觉中既学习了政策，又愉悦了心情。

陈老作报告，近乎即席讲演，却逻辑性很强，观点明确，论据充足，既扣主题，又扣听众心弦，叫人越听越爱听。

两件小事 但见其人

表面看来，陈老举止严肃、不苟言笑，其实亲和力很强。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在县广播站工作，领导派我到地区开会，刚好和陈老坐在一趟班车上。那时府谷到榆林的班车是“解放”轿子，动力不大，公路是砂石路，路面不太平整。行到神木西沟时，有一段坡路，车打滑上不去，司机请乘客下车帮着垫垫路、推推车。坐在前排的陈书记很麻利地下了车，在路边的土崖上掰下土块，垫到车底，其他乘客也一拥而上，垫土的垫土、推车的推车，一会儿就把车推上土坡了。司机认识陈老，说：陈书记，你怎么也弄了一身土，让他们年轻人干就行了嘛！陈老微微一笑说，坐在车上我就是普通乘客。车行不多时，只见路旁的小山坡上一只大山鸡带着一群小山鸡在奔跑。司机便对一车乘客说：咱们下去抓山鸡，你们没意见吧？我们一窝蜂下去抓小山鸡。只见陈老也下车加入了我们的队伍，像小年轻一样兴致勃勃地在山坡上追寻小山鸡，那模样真像个可爱的顽童，让人忍俊不禁。由于小山鸡跑得飞快，而且善于借助杂草和柠条伪装自己，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一群人追了半天，一无所获。返回车上后，大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自然陈老也说笑在其中。陌生的一车乘客，此时已经不再生分，互相之间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陈老讲原则，但也给人留情面。那是一九八六年还是一九八七年的事，我们单位两位同事到榆林给单位的车上户，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在榆林车管所遇到了障碍。两位同事人生地不熟，情急之下想到了当时在榆林地委任顾问的陈老，于是找到陈老的办公室求助，陈老当即找人说明情况帮忙把问题解决了。事情办完了，两同志心里过意不去，买了两条烟又返回来感谢陈老。陈老经不住两人“不收不走”的架势，把烟收了下来。可是，两位同事回到单位没几天，那两条烟又原封不动捎回到他们手里。

宽和待人 厚朴仁心

陈老宽宏大量、平易近民。上世纪六十年代陕北的冬天特别寒冷，那时榆府公路路况差，车速慢，府谷到榆林需要一整天。当时的车上也没有暖风，如果没有皮大衣和大头皮暖鞋，人是受不了的。县上的一位领导，由于家里的人口多，生活较困难，置办不起皮大衣。每年冬天他到榆林开会，陈老总是把自己的皮大衣拿给他穿。文革中，这位领导把这件事作为陈老的一件罪证揭发出来，说陈老拉拢他、腐蚀他。后来有人说这位领导恩将仇报，陈老大度地说，不能全怪他，他也是被形势逼得没办法，总得揭发点什么吧。

早年，我们同住在一个院子时，只要他在家，常见有县航运社、搬运队的老工人和一些农民来做客。这些人穿着不讲究，也不讲究卫生，但他一点也不嫌弃，有时还用好烟好酒好茶饭招待他们，有困难就给予帮助。他说就是这些人在文革武斗最厉害的时候保护了他，使他少受了很多皮肉之苦。到了九十高龄后，老人家的思维有时不太清楚了，但一说到早年当地的老百姓，他就来劲，总是赞不绝口。前年夏天，我在府谷他家院外遇老人家散步，他叫着我的名字，滔滔不绝地夸起府谷人来，还说受苦人有恩于他，因此离休后他选择把家安在府谷。

对于陈老的官声、名声、政绩、功绩，老百姓连连称赞、念念不忘，我这晚辈无从评说，也不敢评说。战争年代扛过枪、和平时期受过难、一生为老百姓办过许多好事的陈老，永远活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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