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记者 黄垚 姜辰蓉
3月6日上午,十三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陕西代表团全体会议上,69岁的石光银正认真聆听代表们关于“十四五”规划纲要草案的发言。听到有关开展大规模国土绿化行动、巩固退耕还林还草内容时,他感到亲切又欣慰——自己多年的努力始终与国家政策“同频共振”。
这位全国人大代表、陕西石光银治沙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十几岁就带领村民在荒漠里开辟了家乡第一片绿洲。他生长的地方是陕西的“西北门户”定边县,位于毛乌素沙地南缘,常年风沙肆虐。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尚未写出《白鹿原》的陈忠实曾在毛乌素沙地行走时,一轮又圆又大的满月成为他美好回忆。而在石光银记忆中,那时候月亮出来,风沙都把月光刮得昏黄,贫瘠的土地没有多少粮食。
1984年,国家出台政策允许农民承包治理“五荒地”,他专心治沙的决定在这一年下定。30多年间,石光银在承包的国营、集体荒沙碱滩上种活了5300多万株(丛)乔灌木林,在毛乌素沙地南缘筑起一条长百余里的“绿色长城”。
2018年,石光银当选全国人大代表。履职以来,他最关心的还是生态环境。今年他仍针对当地退耕还林存在的实际问题,提出建议。
“退耕还林、公益林的补助要提高。补贴太低,群众考虑眼前利益,积极性不会高,但咱们国家要考虑长远利益、几代人的利益。”他说,在现实中还存在一些粮食产量低、荒漠化严重,但由于实地坡度与资料不一致难以划入退耕还林范围的土地,需要进一步制定解决办法。
石光银之所以能对这些问题侃侃而谈,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治沙这一路,他经历了太多。
最初,辞去乡农场场长工作、卖掉家里赖以生存的84只羊和一头骡子的石光银,带着6户村民承包了3000亩荒沙地。“东拼西凑才凑够树苗钱,好在天公作美,当年树苗就活了85%。”石光银感到庆幸,虽开局不易,但收获尚好。
但很快,挫折不期而至。1986年,他决定挑战十年九旱、寸草不生的“狼窝沙”,未曾想在四、五月份就遭遇了十多次六级以上大风,压倒了90%的树苗。第二年,悲剧重演,存活率仅20%。
月色朦胧,前路无解。不少村民退出,但石光银仍有执念——他找林业技术员请教、到外地学习治沙经验,1988年春天用学来的“障蔽治沙法”固定住流沙,八成树苗得以存活。
成功治理“狼窝沙”为石光银打开了治沙窍门,也让他意识到要讲科学、不能蛮干。他在“狼窝沙”盖起小学,希望孩子不再吃不识字的亏。他说:“下代人应该用高科技造林治沙。”
“今年在两会上除了提改善生态环境方面的建议,我也非常关心乡村振兴。”石光银说,多年前他就想清楚了一个道理——治沙和致富是统一的。
“治沙并不等于单纯植树造林,治沙、治土、治碱都是为了治穷,群众是要算这个账的。”他说,“但如果不治沙,脱贫致富就只是一句话,治沙走在前面,粮食产量才能提高,致富才有希望。”
依托当地林草资源,他主要发展畜牧业,尤其是肉牛业。这些年他办起秀美林场、百头肉牛示范牧场、三千吨安全饲料加工厂、林业技术培训中心……
通过公司+农户+基地,带动当地群众脱贫。马铃薯良种繁育基地、松柏园、生态林等的建设使荒沙治理、苗木培育、休闲旅游一体发展,惠及1500多户农户。前年他还给当地捐了45万元,支持村民继续发展设施农业。
这几年,在履职调研中,石光银发现当年栽种的灌木林寿命短、经济价值小、观赏性差,二次沙化可能性很大。他果断开始二次植树造林和低产林改造,并将推广新树种写进建议里。
“以前谁能想到我们这里能长松树啊!”石光银说,“去年我种了7000多亩樟子松,今年打算再种两三千亩。”最开始把流沙治住,粗放型造林,之后再把高标准树种引进来。石光银认为这个过程“顺理成章”,“要把高科技引进来,把人才引进来”。
石光银的孙子石健阳在大学选择了林业技术专业,毕业后回到定边。现在,他接过爷爷手中的接力棒,带动周边技术人才发展林下经济。
沙地中流动沙丘已难觅踪影,绿油油的植被下,开始形成薄薄的腐殖质。石光银终于能平心静气地欣赏毛乌素的风景——月光清澈,树影婆娑。
“‘十四五’这五年,我们要继续提高精品树种数量和质量,让冬天和夏天都能看到绿色,努力让家乡生态环境再上一个台阶。”石光银说。
(新华社北京3月6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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