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匠三哥■王尚志

晚饭后在院子里闲坐，隔壁院里传来了久违的陕北说书，是邻居在放磁带。听着熟悉的旋律，我又想起了书匠三哥。

三哥，是大姑的小儿子，因为排行老三，从小到现在一直就叫他三哥。在老家的时候住的和大姑家仅一墙之隔，三哥也就成了我们孩提时代的玩伴。

三哥兄妹四人，那时候大姑家光景也不是很好，上了几年小学的三哥早早辍学回家了。在那艰苦的岁月，三哥基本算是一个全劳力，帮家里种地、放羊，备尝艰辛。但是心灵手巧的三哥却不甘寂寞，他用他的办法带领我们这些流着鼻涕的小伙伴苦中寻乐，用木条、木棍、木片制造一些我们在过会时戏台上见到的刀呀枪什么的，然后用收集来的烟盒锡纸把表面一糊，还蛮像那么一回事。找一根长木棍当三弦，边弹边唱，我们一样能听得入迷。砍一根柳树枝，拴上从镇上补鞋人那里买来的尼龙线，把缝衣针烧红后自己弯个钩，这样的简单设备在三哥手里也能从小河里钓来好多小鱼，让我们一品美味。和三哥在一起的童年趣事好多好多……

十六岁那年，三哥寻思着想学一门

手艺，既为当时的糊口，也为了以后的养家。在三哥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机遇也正好来了。那年三月十八，我们村里过庙会，来了几个说书艺人，从小喜好说书的三哥萌生了拜师学艺的念头。过了两天庙会，三哥一场没误的听了四场书，在说书艺人快要走的时候，三哥向大姑和大姑父说出他的心思。经中间人说合，三哥如愿以偿拜师学艺，成为一名学徒书匠。

辞别了父母，三哥跟随师傅开始了东奔西走的说书生涯。用他们书匠的话说就是：三弦好像一头牛，说板就像我的老撅头，东头收了走东头，西头收了我走西头，东西两头都不收，怀抱三弦我度春秋。

那个年代，农村的信息闭塞，农民缺少基本的娱乐媒介，电视机几乎没有，谁家要有个录音机，那就算村里数一数二的人家了，所以，说书这个行业在当时还是颇受欢迎的。走到一个村庄一说就是十来天，要是摊开一个大本书，可以说是户户俱到，等把一本书说完才能离开。

三哥的师傅姓侯，当时还是小孩的我只知道人家都叫他侯五。侯师傅书说得好，对待徒弟也非常严格，稍有不对，

非打即骂。三哥学徒的艰辛历程，对他以后的生活也有了不小的影响。每到一户农家，三哥既是徒弟又是小工，尽徒弟本分是为了讨好师傅，多学点本事。做小工的义务是为了讨好主家，多揽点生意。每到饭时，第一碗饭总要双手递给师傅，然后自己才能吃。如果遇到主家饭做少时，总要等到师傅吃饱自己再吃。农忙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觉得缺人手，这时候的三哥不能回家帮忙，他就成了师傅家的免费小工。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了一年多学徒的三哥终于出师了，可以独立门户，自己出去说书挣钱了。对当时的三哥来说，别提有多高兴了。那时的经济条件，三哥连一把三弦都买不起，对一个书匠来说，三弦是必不可少的。这时候，三哥自有他的办法，自己动手做一把三弦，挑一块上好的杏木做弦柄，用刨子推的油光，再刷上清漆，做一个近乎椭圆的弦壶，用几层麻纸将两面糊实，配上买来的弦丝，一把三弦就做成了。当时真的好叹服三哥的手艺。

三哥成了一名真正的书匠。走东家进西家，在“一位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

梅花”的开场白下，说《五女兴唐传》、说《劈山救母》、说《吴蛮子贩人》，也会唱小曲《二郎妹子推炒面》……那时候说一场书才能挣到四、五十元钱，但当三哥将自己的第一笔收入悉数交给大姑时，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欣喜。

三哥说书还说回来个婆姨。那年三哥到定边县一个叫黄章的小村子说书，细心的三哥发现，每场听书人里总有一个大个子姑娘，而且每次都会坐到离他很近的地方，在听书的同时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时不时看几眼这个年轻帅气的小书匠。当三哥的眼睛也无意对视时，她会立刻红着脸低下头去。正值情窦初开的年龄，三哥以后也慢慢注意上这个常来听书的姑娘。没过多久，经媒人撮合，这位大个子姑娘成了我的三嫂。

正如现在说书人所说：“五星红旗高举上，好日子不敢忘了共产党。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农村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书匠三哥早已不再说书，去了宁夏银川另谋发展，这两年光景过的也是红红火火的，住上了单元楼，开上了高档小汽车。不过，在他家卧室里至今还收藏着一把三弦，偶有雅兴，三哥还会弹上两曲，吼上两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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