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时期的王力

七省奔波逃玁狁

王力(1900.8.10—1986.5.3)，字了一，广西博白县人。中国语言学家、教育家、翻译家、散文家、诗人，中国现代语言学奠基人之一。

王力与夫人夏蔚霞合葬的墓上，刻有一首诗《赠内》：

甜甜苦苦两人尝，四十五年情意长。七省奔波逃玁狁，一灯如豆伴凄凉。红羊溅汝鲛绡泪，白药医吾铁杖伤。今日桑榆晚景好，共祈百岁老鸳鸯。

这是1980年时，王力写来送给夫人的。描述了他们甘苦与共、相濡以沫的恩爱生活。诗中的“七省奔波逃玁狁，一灯如豆伴凄凉”指的是在抗日战争时期的艰苦生活。“七七事变”之后北平沦陷，三大学校南迁昆明组成西南联合大学。王力携家眷从北到南辗转奔波担惊受怕，走到天津时还被日寇的哨卡拦截，盘问一通才放行。一路颠沛流离走过了七个省，所以说是“七省奔波”。“玁狁”原指匈奴外族，这里指日本帝国侵略者。抗战期间生活艰苦，点的是植物油的灯，灯花如黄豆般大，所以用“一灯如豆伴凄凉”来形容。

三部专著奠基石

在这样穷困潦倒、动荡不安的战争年代，王力也没忘记他的科研与写作。随校南迁到长沙时，王力在书摊买了本《红楼梦》和《儿女英雄传》，他对这两部小说的语言事实进行分析、选择和整理，探索总结现代汉语语法的规律，找出汉语语法的特点，写出了《中国现代语法》，并作为西南联合大学中国现代语法课的讲义来使用。当时朱自清和闻一多两位教授看了他的这本专著，都十分欣赏看重。后来，王力接受了闻一多的建议，将讲义中理论部分抽出来另编成《中国语法理论》，作为《中国现代语法》的姐妹篇。这两部专著从1937年到1942年，历经五年，三易其稿终于写成。朱自清审阅了《中国现代语法》后，啧啧称赞，十分推崇，并特意为此书写了一篇五千字的序言。王力说的系词在汉语里是不必要的，朱自清认为很有创见，是关系到中国语法的基本结构的一个重大发现。序言中还写到“根据他看到的中国语的特征提供了许多新的意念，奠定新的语法学基础……”并认为这部著作规模之大、论述之全，是别人所不及的。

后来，王力又写成了《中国语法纲要》，苏联汉学家龙果夫在该书译成俄文时评注，认为王力的这三部专著相辅而行，突破了近40年来许多语言学家因袭《马氏文通》用西语为比附的方法，脱离了“模仿的窠臼”。至此王力对汉语语法的精深研究，进一步建立了汉语的语法体系，为我国语法史揭开了崭新的一页，也为其成为我国著名语言学家奠定了基石。

“龙虫并雕”成方向

王力在抗日战争期间还形成了他一生写作的方向——“龙虫并雕”。“龙”是指专业学术著作；“虫”是指小品文之类的小文章。从1942年到1946年，王力先后为报刊写了62篇小品文，后编辑出版成《龙虫并雕斋琐语》一书。季羡林用八个字来概括王力一生的学风或说是学术成就：中西融汇，龙虫并雕。季老说：“从中国学术史上来看，学者们大致分为两类。一类专门从事钻研探讨……一类专门写通俗文章……二者之间前者往往瞧不起后者……实际上，前者不乐意、不屑于做后者的工作，往往是不善于做。能兼此二者之长的学者异常的少，了一先生是其中之一。在前者中他是巨人；对于后者，他不但乐意做，而且善于做……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了一先生的远大的眼光和广阔的胸怀……”王力的小品文取材于日常琐事，文笔犀利，明嘲暗讽，显露王力高超的驾驭文字的能力。许多篇章都充满了爱国激情，迂回地揭示了当时黑暗的社会，讽刺了腐败的政治。费孝通称赞他的小品文“表演精彩”，广大读者也喜爱他的小品文，雅俗共赏。

1939年9月，王力利用休假时间到越南河内的远东学院，只用半年时间就学会了越南语，充分展露出他的语言天赋。在研究汉语和越南语之间的关系后，他对越南语中的汉语借词的历史和现状做了系统深入的分析，写出了论文《汉越语研究》。这篇论文至今仍被认为是国际上研究汉越语的权威文章。这是他在学术研究上的又一项成果。

乐观爱国是财富

在西南联大当教授期间，生活条件异常艰苦，但王力和朱自清、闻一多两位教授却能相互关心扶持，共同研讨学术，结下深厚的金兰情谊。王力后来多次写诗文分别怀念赞颂这两位诤诤挚友。

1940年秋，王力在昆明东北郊龙泉镇的龙头村租了一间民房居住。面积不足20平方米，楼下面原关着牲畜，又脏又臭，房顶夏天漏雨，冬天透风，但王力夫妇安之若素。他还特意在大门上写了一副对联：“闲招白云鹤千里；静读黄庭香一炉。”他进门时，总爱念一遍字迹斑驳的对联，还仿京剧念白道一声陶渊明《陋室铭》中的句子：“君子居之，何陋之有？”这正反映了当年联大教授虽然生活艰苦却乐天达观的态度。

在国难当头时，爱国战士浴血卫国，而手无寸铁的文人，他们的战斗武器就是用手中的笔呐喊。书写尖锐犀利的文章批判豺狼之师，唤醒民众团结抵抗；同时不忘研究祖国宝贵的文化，为子孙后代留下一笔丰厚的精神遗产！王力的遗嘱中提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子孙要把为国家民族文化作出贡献当做最大的乐事和最大的幸福，不要把个人享受作为人生的最大幸福。他的一生也是这么做的。不管身处顺境逆境，王力先生始终热爱自己的祖国，热爱自己的民族文化，为研究、整理、发展、弘扬祖国文化奋斗一生，鞠躬尽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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