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剧演员逐梦百老汇 背后心酸谁人晓

在百老汇，《歌舞线上》有音乐剧“说明书”之称，因为这部剧的描述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音乐剧演员“逐梦演艺圈”的故事。

这部剧源自百老汇演员几次工作坊活动的录音，故事发生在某部音乐剧的面试舞台，17个演员竞争8个群舞，这次面试是他们决定命运的良机，因此每个人都竭尽全力，迫切地竞争着角色……

每一个音乐剧演员的光鲜和心酸，都能在《歌舞线上》里得见一二。凭借对演员苦苦挣扎的真实还原，1976年，《歌舞线上》拿下了普利策戏剧奖，并赢得包括最佳音乐剧在内的9项托尼奖，连续演了6137场，这部剧还是百老汇最长寿的音乐剧之一。

首演43年后，2019年1月，作为上汽·上海文化广场的年末大戏，《歌舞线上》将首度来到中国，在上海演出14场。

《歌舞线上》剧照

百老汇的众生相

一部百老汇音乐剧即将上演，剧院举行了公开的群舞演员面试，导演扎克和助理编舞拉里亲自监考。

每个舞者都迫切希望得到工作，第一轮筛选后，留下17人。扎克告诉他们自己需要4男4女，一共8位群舞，他希望演员们展现真我，于是要求他们自我介绍。

大家勉强地向他讲述过去，讲述自己从幼年到成人再到职业生涯末期的经历。

第一个应征者麦克是家里12个孩子中最小的，他最初接触舞蹈是在学前班看姐姐上舞蹈课，当姐姐拒绝上课之后，他取代了她的位置，但从此被人叫“舞蹈小娘炮”。第二个应征者鲍比来自一个有钱但没什么品位的家庭，他自称“怪胎”，从小到大做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总是构想着各种华丽壮观的自杀方法。

在鲍比讲故事时，其他人紧张起来，纷纷考虑着应该告诉扎克什么。

希拉的母亲早婚，父亲毫无温情，不爱她们也不关心她们，于是她爱上优美的芭蕾，因为可以借此忘却家庭烦恼；贝比补充到，她本人不漂亮，她也因为跳舞时感到自己美丽而沉迷芭蕾；麦吉说，表演芭蕾，她身边总有人陪伴，不像她从未拥有过的父亲永远缺席；精神涣散的克利丝汀五音不全，唱歌时总需要丈夫艾尔一唱一和来补全。

最年轻的马克回忆着他第一次看女性身体剖析图和第一次春梦的情景，引发了其他人对青春期的回忆。比如，格里高利在和女孩接吻时，才发现自己是同性恋；身高4英尺10英寸的康尼出生于唐人街，因为太矮遇过很多嘲笑，演戏只能演小孩；靠整容才有了丰乳翘臀的薇尔说，对选角导演而言天赋毫不重要，所以整容对她非常重要……

舞者们下楼学习新歌准备下一轮面试时，扎克开始和凯西对话。

颜值高气质好，凯西曾是杰出的独舞演员，也曾在扎克的戏中担任角色，并成为他女友。扎克直言她来面试群舞太屈才了，但去好莱坞摸爬滚打后，凯西清楚意识到自己不会演戏，当不了影视演员，更当不了明星。于是，她放手一搏来面试，她需要一份工作，需要借助舞者这个身份，重新找到存在感，重新回到那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性格绵软的保罗压轴出场，向扎克讲述了自己的同性恋倾向和自我意识问题。

《歌舞线上》剧照

保罗从小长得女气，不知如何才能做一个粗壮大汉。误打误撞下，他去演了“变装秀”，被要求演女孩，穿尼龙长筒袜和高跟鞋。他羞耻至极，被父母发现后更是直接崩溃，父母按下心酸，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当父亲对制作人词严厉色“好好照顾我儿子”时，保罗泪奔了。随后的踢踏排练中，保罗受伤进了医院，舞蹈生涯结束。

尽管残忍，扎克还是指出，他们的舞蹈很好，但不够杰出，所以永远只能担任群舞。他问大家，如果不能跳舞了会怎么办，众人唱起《What I Did for Love》，纷纷表示无论发生任何意外，他们都不后悔，因为他们为其所爱奉献了一切。

8位群舞最后被选了出来。结尾，17位演员集体戴上礼帽，换上华服，跳起了整齐划一的舞蹈，原本个性鲜明的他们，淹没在庞大的群舞阵容中。

任何演员都可能被选为群舞，在这样一个不确定因素的驱使下，演员们表现出了让人惊讶的水平。从音乐剧工作坊的录音里取材，照搬真实演员说过的话，《歌舞线上》充分再现了行业内幕，刻画了诸多血肉丰满的角色。

在以舞美奢华、场面盛大见长的百老汇音乐剧里，《歌舞线上》称得上朴素，然而这些动人的演员和故事，却让人一窥百老汇众生相，几度眼眶湿润。

演员的真实写照

2018年，美国大联盟制作公司重新启动了《歌舞线上》的巡演，巡演版由美国传奇人物巴约克·李重新制作，在1975年原版《歌舞线上》里，她扮演过康尼。

和音乐剧里描述的一样，每一个来面试《歌舞线上》的演员，也都有自己的故事。

扮演扎克的亚伦·克莱文是在巡演《辣身舞》的途中得知招募消息的。主创团队当时非常体贴，配合他的日程安排了面试，他跳了序曲中的舞蹈，读了几场戏，试演了一些场景，甚至和传奇导演巴约克·李促膝长谈了1个小时，等了几天，最终等来了录取电话。

扎克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角色。身为选角导演的他大部分时间不在台上，而是坐在观众席后方，拿着麦克风和演员对话。虽然身在暗处，但他和演员可以互相看到对方，他们之间的互动和反应仍然是有机的。

没有任何其他表演工具，亚伦只能用声音去表演，去打动观众。这是一个很有威望的角色，排练期间，主创团队给了亚伦一些指导，比如如何调动自己的声音，让它有一种权威的、占主导的、有掌控力的感觉。

亚伦大学学的是音乐戏剧专业。学校附近有个剧院，经常上好戏，他每年都会去面试，有一年所有朋友都被录取了，只有他落了单——那时，亚伦开始体会到演员的煎熬与痛苦。

大学毕业，亚伦陆续和纽约的一些经纪公司、选角导演建立起联系，开始了频繁的面试，等待结果的过程总是最难熬的。

“面试结束后会很考验人，你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被录取，有太多因素影响结果，所以聪明的做法是将它抛之脑后。你要告诉自己，我已经做到最好了，经验丰富的演员应该有能力让自己走出来，去集中准备下一个面试。”亚伦说。

在《歌舞线上》里，约瑟夫·罗萨里奥演的是保罗。和保罗一样，他是波多黎各人，成长过程中有过类似的困扰，一直在学着了解自己是怎样一个人。

因为长得女气，保罗从小受过不少欺负，有很多心酸的过往。作为全剧里最催泪的一个角色，保罗最后不光是自己哭了，也常常惹哭一片观众。

“基本上都是真哭。我们的目标是尽可能真实地将这个故事讲述出来，并不一定真要哭，对我来说，感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比确保眼泪流出来更重要。”

《歌舞线上》剧照

在约瑟夫看来，家庭对保罗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他的成长过程很艰难，发生了太多不愉快的事，最后那段独白是他认识到，世界上存在一种无条件的来自父母的爱。我的家庭对我很重要，我也能理解他的家庭对他多么重要。”

早在13岁，约瑟夫就开始接触音乐剧表演。这些年来，他参加了大大小小无数面试，除了唱歌、跳舞，他说，面试里还有大量等待的时间，有一次，他甚至从上午10点一直待到了晚上6点。

“年轻一点的时候，我总是很紧张，去一次面试就筋疲力尽。随着年龄增长、经验丰富，我学会了如何利用这种紧张来表现得更好。我现在的心态就是：这是我喜欢做的事，我必须去面试才能得到这份工作。”约瑟夫笑说。

作为音乐剧的集散地，百老汇汇集了全世界最优秀的音乐剧人才，如何才能得到面试官青睐，打败竞争对手，最终拿下角色呢？

“这取决于面试官是谁，他们想要什么。但你不能太在意面试官想要什么，因为你不可能面面俱到，脑子里会有杂念。所以，你只要专注于你要做的事情，确保你个人做到了最好。归根到底，你只能对自己满意，你无法知道面试官怎么想，为什么这么想。”约瑟夫总结。

亚伦则认为，一个能清楚认识到自己角色要求的演员，更容易被录取，一个集中精力去达到目标的人，会更容易给出有意思的表演。

约瑟夫坦言，自己大部分时候都在演配角、当替补，但《歌舞线上》给了他一个爆发和说台词的机会，让他终于当了一次A卡。

“《歌舞线上》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主角”，因为每个人都有机会说自己的故事。这也是为什么这部剧非常有开创性，第一次，演员们可以站出来说，“我是一个舞者，但我也会唱歌，我还会说台词，我不仅仅只会做这些。”每一个戴麦的人都有机会站出来成为主角。”约瑟夫说。

17位演员，每个人的人生都很丰满，每个人都有血有肉，然而大多数时候，他们不是光环围绕的主角，而是被人忽视的配角。亚伦感慨，“这个行业的一个真相就是，观众只关注主角，尽管台上的每一位演员都在以非常高的水准演出，甚至已经达到了主角的水平。”

在亚伦和约瑟夫看来，《歌舞线上》就是百老汇音乐剧演员最真实的写照，是一部不会过时的作品。

“1975年以来，这部剧之所以被一次次搬上舞台，是因为它仍然和每个人相关，对每个人都很重要，是每个人都经历过的。只要你进过音乐剧行业，跳过舞，做过演员，你就会知道，这个职业是不稳定的。”

约瑟夫说，“但这部剧的美好之处就在于，它展示了演员如何为这个行业努力，以及对这份事业的热爱，就像主题曲《What I Did for Love》唱的那样——我明白我没法永远跳下去，但此时此刻我全身心地投入，是因为我真心热爱这份事业。”

这部剧最耐人寻味、最富象征意味的，是结尾——17位演员集体戴上礼帽，换上华服，跳起了整齐划一的舞蹈，原本个性鲜明的他们，淹没在庞大的群舞阵容中。

“这个结尾是在告诉大家，成为群舞演员意味着什么。这么多人有这么多不同的有趣的故事，但对观众来说，他们根本不会知道，你穿着统一的演出服，你就只是群舞中的一个。”

亚伦笑说，所以这部剧非常有意思，它是一部会触及到“人性”的音乐剧，“在台上，这些人只是群舞演员，但在现实生活中，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故事和人生。这是《歌舞线上》最根本的意义所在——我们深入地看过他们的故事，最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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