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协调的AB面

□佟菲

雷拉状若残花败柳似加班回出租房,刚泡上泡面,手机铃响,她懒懒地接起电话,房东催缴房租的声音在电话里炸响,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刹那间全面清醒,搜肠刮肚地说出一系列讨好谄媚之词:“张阿姨,您最好了,最阔气了,最大方了,您怎么会跟我计较那点钱呢?我不是不给您,我只是推迟一些给您,张阿姨,您再宽限我几天,我会一辈子对您感恩的。”雷拉边说边把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迫使自己集中精力盘算如何交出这个月的房租。挂掉房东的电话,雷拉边吃泡面边拿出手账本“扣成本”,嘴里念念有词:“卫生巾该换个便宜点的牌子了,反正用什么牌子的卫生巾也没人看得见,不丢人；晚饭就尽量吃泡面,反正我躲在家里吃没人看见,同事问昨晚吃什么,我就说吃了个提拉米苏,喝了杯卡布奇诺。化妆品和服装不能省,我这脸和身材可是我翻身的法宝,我指着它平步青云呢!”

第二天下午下班前,雷拉走到卫生间换装,从卫生间走出来的雷拉,如同一个从上世纪的纽约穿越过来跳弗朗明戈的女子,V领荷叶袖露背连衣裙将她的身材包裹得凹凸有致。她冲出办公室,挤上水泄不通的公交车,却没到约会目的地就下了车,招手打了辆出租车,她一定要让跟她第一次约会的“钻石王老五”觉得,自己是坐专车来的,自己跟一般上班族是有身份品味上的区别的。当她袅袅婷婷地走到“钻石王老五”面前时,“钻石王老五”盯着她复古且夸张的服装,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雷拉觉得他是被自己惊艳到了,心中小鹿乱撞起来,学着林志玲的声音嗲声嗲气问候:“你好,我是雷拉,你约的是我吧?我刚刚去喝了英式下午茶,做了个SPA,所以迟到了1分钟,不好意思啊!”

约会后的一天,雷拉主动给“钻石王老五”打电话,邀请他再次见面,“钻石王老五”不接茬,而是另起话题,幽幽道:“八十年代,我白手起家开始创业,我妈给我录了一盘磁带,A面是街头小贩的叫卖声,B面是慵懒的爵士乐。我妈说,累的时候就听B面,但一定不能沉迷于B面,听一会儿就要翻到A面,哪怕A面再嘈杂,但它能提醒自己什么都不是,还需要奋斗!可创业很累,我渐渐地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听B面,想象自己已然功成名就,在优雅的咖啡厅里听着爵士、喝着拿铁、看着公文。沉醉于‘白日梦\’的时间越来越多,我的事业也停滞不前了。终于,我痛定思痛,自断后路,洗掉了B面,我只能一遍一遍地听A面了,耳朵每天被小贩嘈杂的叫卖声折磨,但我的事业却突飞猛进。这盘不协调的AB面磁带给我好好地上了一课,它告诉我,活在当下才配谈未来。你看,现在我真的过上了在优雅的咖啡厅里听着爵士、喝着拿铁、看着公文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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