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的记忆

伤痛是必然的，小时候，手不小心磕破，有个很好的止血物，细土，撒上，立马结一个黑色的痂，可是，太快，又不怎么疼，所以又立马剥掉，露出红白色细肉，不到两秒，血又开始渗出，聚集，在将流未流之际又盖上一层土，看它再次结痂。再次出血，不知有个什么意思，仿佛是为了打发时间，记不起自己什么表情，是否皱眉，但记得太阳是白色的，细细的白。

后来，枕巾不薄不厚，不大不小，眼睛不合适了，就赶紧扯过来盖上，按住鬓角，一会儿过去，问题就解决了，头不疼，耳廓不疼，枕巾就像那些细土。

再后来，有个地方疼，也不流血，眼睛也正常，就是找不见地方，找来了最好的细土，最干净合适的毛巾，模仿以前的动作，左手拿了一把土，右手准备好了毛巾，却无从下手，翻遍全身，也不知该撒哪里，该盖在什么地方。

妈妈说，我小时候像活鱼一样，她总是把我抱在怀。那时，妈妈总发呆，我在她眼前看半天，问半天，也模仿学习那个样子，觉得眼睛突然就定住了，很神奇。

妈妈总是在我一个人玩耍的时候会把我叫过去，抱在腿上亲半天。那时我已慢慢大了，有点感觉尴尬，又不好意思拒绝，长大后，却再也不能和妈妈一起睡觉。因为习惯，身边有人会失眠，而且也离得很远，自己看着窗外眼睛睁一夜，有时过于害怕，抱着自己的枕头，去爸爸屋里，讪讪地睡下，而总会把爸爸惊醒，又被呵斥一顿，其实想去妈妈屋里，但妈妈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所以只能去凶凶的爸爸那里，逃离塞满一卧室的恐惧。

开了灯，外面什么都看不见，爸爸妈妈姐姐都在那里，我在这里，说不了一些话，这些也是突然冒出来的零零碎碎，妈妈的劲很大，有次晚自习回家后，因为迟，爸爸生气，摔了东西，我不敢说话，只是穿了鞋，夺门往外跑，在过道门口，母亲死活拦腰抱住了我，我怎么掰也掰不开，最终还是回到了卧室，那时我就想，妈妈怎么变得那么劲大了，而我以为爸爸要打我会打我，却发现爸爸在客厅叫嚣着来来去去踱着步，脸上全是忐忑。

下雨了，毛毛雨，车，一辆一辆，唰唰行过，指不定多久过来，指不定多久过去，指不定会否擦肩，指不定停在何处，就像一切不能捉摸，无关痛痒的事物。

零六年的五月十三，是十年前的五月十三，也是毛毛雨的天，在脸上，额上，手上落着雨，凉凉的，湿湿的。叫了班长一起逃，推着我橘黄色的小自行车，朝与回家反方向的路走去，一路说了好多话，那么多的心事，一直到太阳落山，一直到夜色凄迷。近处什么都看不见，蛐蛐的叫声很清脆，远处山顶有一盏灯，明亮异常，关于那盏灯，班长说了什么，已不再清楚，他只记得唱了周传雄的《黄昏》，后来，听到那几句歌词，也会想起他来。那天往家走时，路上已没了人，我穿的那件粉色单衣，有点冷，那是第一次诉说心事，班长说，我就像一个气球，快要爆炸了。毕业时，送了班长一个幸运草的钥匙扣，毕业时，我没有拍那最后的毕业照，但深深收藏着没有我的毕业照。

姐姐结婚的时候，我二年级，姐夫还是一个张狂小伙。有一次，也记不清为了什么事，姐夫叫了好多他的朋友聚会，我坐在桌角，也没事干，葡萄酒很甜，就一边喝，一边看着吕颂贤版的《笑傲江湖》，最后人都走光了，姐夫叫我收拾凳子，一站起来，我就晕撞在墙上了，差点翻倒，然后他宣告式的大声说我喝醉了，后来躺在床上我就开始唱歌，别人一逗就生气就哭，后来才知，是姐夫在我看电视的时候，往葡萄酒里加了满满三杯白酒。

带我们的语文老师，是个有意思的人，记不起来名了，是他教的我们第一篇古文，他朗读《论语》有特别长的调调，至今记忆犹新，那时觉得好特别，也忍不住笑，他还有一个特别的戒尺，三十厘米的样子，不知是什么树的木头，看起来特别瓷实，也不怎么直，但特别光滑，一端像是一个老人的头，小巧玲珑，上下课他总是带着，夹在书本的一侧，在教室，也随时捏在手里，那戒尺不知跟随他多少年了，有一次，上课我转过头和后面同学说话，他在我肩上用那短棍打下去后，眼泪就下来了，后来听同学说，他离婚，孩子他带，是一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女孩，不知为什么，同学当时说这些的时候，我脑海里冒出来的竟然是他那个老人头的戒尺。

高中语文老师也很可爱，讲课激情澎拜，有点娘娘腔，捉粉笔的手是兰花指，很爱笑，一次叫我上黑板听写诗词，五句，完全正确了一句，剩下几句貌似很对，但都被我莫名其妙串了词，一句一板子，伸出手，她看我手小，又是女生，怕打完了哭，就问我准备好了吗，我就假装面不改色，看也没看，众目睽睽下，一口气被打完，只是用那只手的手指头搓了搓麻麻的手心，连呼吸频率都没有不同。

两个老师都留着八字胡。

这一刻，不再是悄无声息的毛毛雨，而是清晰可辨的大雨。晚上灯一关，好多场景情节，没有前因后果。片刻逗留，瞬间转移，突然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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